玉姝此刻恍然大悟,料子是杏水别院时最常穿的雪绸。
“他让你来的?”玉姝此刻声音极哑,艰难出声。
银珰不敢答假,只躬身答:“是大将军让奴婢来服侍娘子的,娘子身上的衣裳也是奴婢换的,娘子若是不喜奴婢,奴婢即刻认罚,求娘子不要赶奴婢走……”
她说得字字若泣,一双好看杏眸此刻坠着泪珠,满目惶恐。
玉姝此刻凝着眼前女婢的模样,也不过才十三四岁,是个孩子。
她不想为难一个孩子,萧淮止也拿准了她不想为难这样年纪的孩子,才故意派了她来。
但玉姝此刻竟有一丝庆幸,幸而不是绿芙,若是绿芙为她更衣,看见了她浑身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指不定又惹她多伤心。
眼下她既已沦入沼泽,别无他法。
玉姝缓缓吁了一口气,抬起浓睫,将手腕递给了银珰。
“我不会赶你走。”
她此刻说话太伤嗓子,只能简单几字,待银珰将她从床上扶起后,脚下响起了一阵铁链晃动的声响。
玉姝拧眉,循声看下去,乌眸骤转。
雪白之间锢着一条银色锁链,她的双足被锁链拴住了。
脑海中猛然想起他昨夜说过的话。
——“孤便会亲手为你烤上锁链,让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无法逃出去。”
那条银链随着她足踝动作而不断摇晃,将她拴在了这间房中。
他彻底将她锁在了方寸之间。
此刻她只觉得可笑至极,垂着眼帘,眼中激起一片涩痛之感,玉姝落在床沿的手紧紧攥着沿边,指尖都已泛白。
“萧大将军果真是、说、到、做、到。”
唇间好几道咬痕还痛着,血丝漫入齿舌中。
青丝此刻顺着她的肩滑落下来,遮住了她惨白的面容。
银珰站在一侧有些无措地望着主子,她动了动唇,又不敢多说什么,最终只陪着她。
半刻过后。
玉姝敛了神色,抬手任银珰扶起,穿上鞋袜,脚步迈动间那条锁链不断地晃起轻响。
哐当、哐当、哐当。
一声一声,荡在她心间。
银珰仔细服侍着她盥洗,而后又福身道:“娘子稍歇片刻,奴婢这就将早膳给您端来。”
玉姝缄默着颔首,坐在屋内这张圆桌前,双眸空着凝视前方,手边是银珰递来的茶瓯,热气氤氲而上,漫了眼眶。
她的眸光瞥过银珰的身影,忽而回了神,看向银珰,淡声道:“银珰,劳烦你再帮我去取点东西。”
绿芙不在也好,不会叫她此刻更为难堪了。
银珰年岁尚小,不懂为何贵人们为何不想要孩子,毕竟在她家中,她阿娘每日都因没生个小、弟弟出来而啜泪满面。
但她也不敢去问,只温声答着好,随后便退了出去。
一出了门,银珰便迈着小快步子往厨房走,刚走出这廊芜,前方转角处骤地出现一道挺拔健硕的身影挡在了银珰身前。
银珰颤着眼皮望向眼前之人,赶忙福身,磕磕巴巴道:“奴婢见……见过大人。”
温栋梁冷瞥过眼前小奴一眼,随即转身,吩咐道:“大将军问娘子之事,你如实禀来。”
男人越开一步后,银珰这才看清前方廊下立着一道如玉如松般的颀长影子。
一袭玄青鹤纹锦袍,衬得高大挺拔的男人更是冷峻,男人侧首朝她看来,目色冷淡,挺峭的鼻骨勾勒出他深邃五官,一眼瞧去便已是深刻至极。
银珰这是第一回 见大将军,只觉此人好看,与屋中那位清艳的小娘子甚是相配。
她吞吐片刻,便如实将话招了。
“回……回大将军,娘子醒来气色还好,就……就是盯着那条银链许久不曾说话,别的便没什么了。”
萧淮止闻声默了一瞬,而后道:“她可曾说过什么,孤要一字不落。”
银珰眼眸微转,只犹豫了一瞬,一旁的温栋梁便已将大刀出鞘抵上她的脖间,她哪里见过这副阵仗,赶忙吓得落泪答:
“娘子……娘子说您当真是……说到做到……娘子还说,要奴婢向您求东西……”
萧淮止眉眼一凛,“求什么?”
“求您一碗避子汤。”
噌的一声,温栋梁窥见萧淮止的目色,将刀刃收回,又睇给小奴一个眼神示意。
萧淮止目色如晦,他侧身,整张容颜陷入廊檐的阴影中,只勾勒出模糊轮廓。
半晌之后,才听他开口道:“你下去罢,孤已为她备好。”
银珰得了应,赶忙从旁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