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他厉声下令后,长腿力挟马腹,顿起长长嘶鸣,棕红骏马朝前飞驰,如一道疾风般卷起一地飞扬尘沙。
一众士兵见此,即刻重塑士气,翻身跃马,面容整肃的勒紧缰绳,一路追去。
马车一时间从平缓变至略有几分颠簸,玉姝一觉浅眠惊醒,眼睫轻颤,她抬手刚触了一截帘子,下一刻,窗外灌入的冷风便袭了她满面。
今日她穿着微薄了些,也并未带披风,这一阵风直接将她神思尽数吹醒。
一侧打瞌睡的银珰听见耳畔风声也转醒过来,眼睛刚睁开,便瞧见玉姝脸色惨白,鼻尖似被风吹得泛红,她赶忙起身将帘子盖上,挡在玉姝跟前,关切道:
“娘子受凉了,奴婢寻衣裳给您暖暖。”
玉姝脑中浮浮沉沉的,浓睫翕动盖着视线,想要开口劝她不必,但嗓子嘶哑着还是说不出话,只得闭上眼,依靠着身后引枕,才舒服稍许。
车内并无披风、大氅。
银珰有些着急,抬眼瞥见她额间淌着冷汗,此刻马车忽而又缓下速度,银珰掀开车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外张望着。
她眼神微定,将目光投向后侧悠然驾马的青袍公子。
“裴先生!”银珰朝他唤道。
裴如青手执缰绳,循声朝马车处看去,对上银珰焦急的眼,他微怔一瞬,还是扬了扬马鞭,上前行至马车旁。
“何事?”
银珰小脸皱着,掀开了帘子,示意他。
裴如青眼睫微闪,本不愿朝里看,毕竟萧淮止与她有了裂痕,想来也迟早会与她断了的。而他,一想起昨日院落的身影,便觉得抵触。
但此刻他的余光还是瞥向了车内微蜷的女郎,眸底映着她莹白的娇靥,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她高挺的鼻梁滑落至下颌处,又滴入衣襟。
似有啪嗒水声滴落耳边。
裴如青猛然回神,目色骤冷的收回,欲扬鞭离去。
青色衣祍被一道软绵绵的力度扯住,裴如青侧眸迎上银珰可怜兮兮的目光,他压下眉间烦躁,冷静至极地答:“我去同大将军说,让人医治她。”
闻言银珰这才松了手。
裴如青驾马行至骑兵前方,寻着那人身影才放缓了速度。
他侧过眸光,凝着眼前这座巍峨的陵安城楼,淡声慢语道:“马车里那个好似病了,你管不管?”
踞坐马背的高大男人身形稍顿,他目色沉黯,乜过裴如青的侧脸,面容暗了几分,静默几息后,他长臂勒过马缰,调转方向走向了后方马车处。
温栋梁见此浓眉一松,静静率着众将于城门处等着。
众人在原地停下,萧淮止从马背翻身而下,缰辔交递一侧将士,眉目沉冷一片,迈着脚步走近马车处,指间玉戒擦过锦帘,他长睫微垂,默了一瞬后叩响了木案。
听见外头响动,银珰旋即掀帘探出脑袋,一见来人她瞳眸微震。
透过她掀开的半卷帘子,萧淮止沉沉的目光投了进去,一眼便瞥见了侧身与他相对的女郎。
他的位置看不清玉姝的脸,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身子微微蜷着。
萧淮止冷硬的唇线绷直,他冷睥过银珰一眼,见她识趣让开,也便直接踏上木板,入了马车。
他弓着背脊将原本宽敞的马车变得局促起来。
玉姝意识已全然模糊,身上发冷,她眯着眼睫,低声唤着一人名字。
萧淮止再度俯低了些,长眸定在她此刻苍白的面容上,原本朱红的唇瓣都已泛白,一双盈动的眼眸垂着,洇湿了一层又一层。
应当是太过难受所至。
萧淮止心绪如潮迭起,看着她的模样,呼吸微窒,躁意漫上眉间,他覆身坐定于她身侧,久违的属于她的气息涌入鼻间。
他抬手轻轻揽过玉姝纤瘦的背脊,指尖抚过她伶仃的肩头,心微抽一息。
这样的感受很难捱。
萧淮止将人拥揽怀中,用自己滚烫的体温熨着她发冷的身躯,她微弱的气息打在男人青筋微突的脖间。
这一回,他听清了她的声音:
“绿……芙。”
紧接着又是另一声,“阿姐……”
软语低喃着,如泣般落入他耳中。
“病了也不愿记得孤,是么?”他自嘲自语地扯了扯唇。
然而她病中反复念着两个名字,又唤着冷,萧淮止沉下眉眼,用力将她抱紧几分。
车帘外,温栋梁将军中常备的退热之药取来,递入帘后。
萧淮止揽着怀中的人,长指捻着药丸塞入她微翕的口中,却见她久久卡在舌尖,不愿送入喉中。
又将水给她渡入口中,仍不见效果。
她的唇舌似在抵抗般,萧淮止眉间一折,掌力不受控地掐着她的腰,耳边落入极微的一声嘤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