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之前那样,说要见您。”
玉琳琅深叹一息,道:“别为难他,也别将锁解开,待边防战事了结,我自会见他。”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已是一月之后。
玉姝自搬出重华殿后,便居在紧挨玉琳琅的长乐阁里,银珰被她带着一齐住在楼阁之中。
她这段时日思来想去,才算想通孩子应该是宿州那夜来的。
但她仍记得第二日,她是饮过避子汤的。
银珰对上她的眼,再也瞒不住了,便如实说出那些时日,给她用的,全是补汤,并无什么避子汤。
难怪那些汤药的味道不对劲。
玉姝摇着团扇,低眉凝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
默了片刻后,她又敛神,“我与你有什么好计较的,你别怕,总归你是真心服侍我一场的,你又如何耐得过他呢。”
他那样霸道的人。
不过一切都没什么了。
因为今日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会是她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玉姝撂了团扇,从榻上起身,走向一侧的雕漆织金彩屏后更衣。
绿芙将她腰间襟带系得松些,她才将将有孕两月,小腹平坦至极,但绿芙仍是害怕伤到她分毫,眼下一想起今日要陪着她做些什么,绿芙眼眶偷偷一红。
她家主子本就自小体弱,哪里能再遭罪。
走出屏风后,绿芙瞥过仍在跪着的银珰,气不打一处来,嗓音微哽道:“少主都叫你起来了,还跪着做什么,这么爱跪,你去外头跪好了。”
银珰垂着头,果真起身跪去了外面。
这厢,玉姝拢好发鬓后,走出帘幔,便见外间跪着的一道小小身影,她眼睫稍定,走过时,便唤了银珰起身,而后便再无多话,提起裙裾,便携着绿芙一道走出了长乐阁。
宫道处,玉琳琅派来的贴身侍女随着鸾辇等着她。
甫一望见,侍女福身唤了声少主,“这几日,奴婢会与绿芙在青龙寺一并服侍您。”
玉姝一路无言,只持以沉默着坐在鸾辇上,待行至宫门处,才起身换乘马车。
刚踩上轿凳,宫门外便响起阵阵铿锵马蹄声。
紧随而至的,便是来者急厉的喊声:“雍都急报!雍都急报!速清宫道——”
拂开车帷的素手一蜷,玉姝循声回首望去,便见一名身着玄甲的士兵正策马狂奔而来,满目肃沉之色。
乌眸稍转,定在那人臂间随风扬起的白布上。
心砰地一声猛撞。
这厢正逢绿芙松手,玉姝脚下一空,膝盖往前一弯,足踝随即生出锥痛。
锥痛迅速漫延至小腹处,玉姝眼梢泛红,扶住车框,上了马车。
她眼神微乱地瞥过窗外的侍女,又将目光投向身后捉住她小臂的绿芙。
二人堪堪坐定马车内。
“少主,奴婢看看您的脚。”绿芙担忧地勾身拂开她的裙裾。
玉姝按住她的手,气息稍定后,一手捂着小腹,道:“我有些不安……绿芙,你让车夫快些,我想见菀音。”
“好,少主您先别急。”
车毂辘辘而响,一路平稳驶至青龙寺前。
今日是青龙寺的庙会,巍峨寺门下,几处石鼎内青烟缭绕,红尘香客络绎不绝。
玉姝戴上帷帽,携着绿芙与那名侍女一道从侧门而入。
依着商议好的计策,玉姝持着香蜡走向正中的那座金殿内,正殿人群攒动,她纤丽的身形很快隐入其间。
绿芙与侍女一并在外候着,她瞥过一侧的侍女,心中盘算着,少主得走快些,先从此中抽开这人视线才好。
思索间,那端玉姝点燃三炷香,眼睫低垂着,默了一息,于蒲团缓缓跪下。
她仰首抬睫凝注着殿内这座壮观的金身佛像。
坊间传闻,眼前这座佛像金身是建平四十年,当时在位的皇帝命人所铸,因青龙寺的佛全了皇后一桩心愿,为替妻子还愿,这才有了这座金身。
玉姝静静望着这座佛像,忽而弓起纤细的背脊,重重叩首。
世人皆说佛祖慈悲,普渡众生。
您既如此灵验,信女此番只求您全我一桩心愿。
第三次叩首后,玉姝阖上眼眸,心中之愿已诉佛前。
玉姝睁眸起身,与身侧来往香客擦肩而过,刚行至旁侧时,金佛旁正提笔抄写香客名讳的和尚忽而抬头,与她视线相撞。
玉姝微微颔首,欲从旁离开,定睛之时见他身侧立牌,写着——祈愿簿,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