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换的那一柄。
——“夫人执这柄,我用夫人赠的,也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好。”
垂落身侧的掌心终于传来一阵阵的痛。
静默半晌,萧淮止蓦然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他深深凝着那柄青玉匕首,终于,心间剖开了一个极大的血窟窿。
“小骗子,”萧淮止冷嗤一声,“答应孤的又不作数……说好等着。”
你为何不愿再等等?
“你又将孤抛下,玉姝……你怎么敢,又抛下孤?”
萧淮止俯首靠近那具尸体,他弯腰将尸体从棺椁揽腰而拥,埋首而下,像极了他们每一次的相拥,他都是这般将她裹入式地抱着。
“别怕,孤带你回家。”他低声。
门外众人纷纷瞠目望向棺椁前的这一幕。
那具尸身已经狰狞地不成人形……
当真是疯了……
萧淮止想将她抱出棺椁,他的宝贝不该睡在漆黑的棺椁里,她怕黑,每夜他不在身边,都会给她留一盏灯。
她那样怕黑,怎么可以睡在这里面。
他们是夫妻,他们要永远都在一处。
即便……她先一步抛下了他,他也该有法子留下她。
萧淮止暗自想着,垂眸间,鼻间满是难闻的气味。
“姝儿爱美,孤为你重新梳妆。”
他低声说着,犹如在轻声哄着他永远沉睡的爱人。
垂花门外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匆遽而至,温栋梁等人追了他一路,一刻未歇,及至此时才总算赶上。
甫一见到眼前情景,温栋梁心底震然,又急忙瞥过一旁虚弱至极的裴如青,咬牙上前喊道:
“主公!王妃……她已经死了!”
庭中,又是阵阵脚步声姗姗而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为首一道纤丽身影,玉琳琅满面急色,疾步走至门前,呼吸急促不已。
“求大将军,让吾妹即刻封棺!”
“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小姝不会愿意让自己此刻的形容……出现在旁人眼中。”
玉琳琅别首长吐一口气,眼底蓄满泪水。
“她是孤的妻子,无须旁人置喙。”萧淮止声线沉冷至极,抬目间,满是冷鸷与执拗。
玉琳琅目色坚定至极,“将军若心里有她,便请顺应天命,让她风光下葬,得一处安宁。”
“孤若偏要逆天而为,留她在身边呢?”
“大将军若要如此独断专行,当真是不配小姝为你所做的一切。”玉琳琅咬牙道。
话音甫落,萧淮止眼底微动,心底隐隐绞痛不止,平息一瞬后,他平静开口:“你想说什么?”
“她为你忍痛产子,豁出性命也要护住你们的女儿,而你却因一己之私,而误她至此!”
话落瞬间,廊芜拐角处,顿响一道清亮的婴儿啼哭,一声接着一声,好似感知到了母亲的离开般。
立在棺椁前的男人身形一顿,涣散瞳孔渐渐聚焦起来,萧淮止极轻地放下怀中尸身,动作格外迟钝地回首望去。
吊帘拂过眼前,只见屋外一名宫娥怀中正抱着紫色襁褓。
而哭啼声正是来自襁褓中。
宫娥惶恐地望向温栋梁,见他点头示意,这才抬步迈入屋中,一步步走近萧淮止,将怀中婴孩慢慢递给他。
萧淮止动作笨拙而迟缓地接过孩子,他提眉,满目肃厉瞥过孩子皱巴巴的脸庞。
“王妃生产时,是奴婢在屋中伺候,小娘子刚生下……殿内……就……就起了大火,怎么都救不回……只有奴婢活了下来……”
怀中的女婴有一双乌亮的眼睛,像是水洗的葡萄,很像她。
萧淮止怔怔地看着这双眼睛,“你们都活了下来,为什么她没有?”
都说那夜的火势通天,烧了一整夜,绝无活命的机会。
萧淮止眼底满是淡漠地逐一掠过眼前、廊芜处的每一个人。
都没死,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妻子死了?
“既无法护她,那你们便都为孤的妻赔命罢。”
话音一落,天地一片死寂。
宫娥本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发颤,愣了好半晌后即刻扑通跪地,眼泪溢满脸庞,抽噎道:
“王爷饶命!是王妃……王妃将奴婢推出来的……她要奴婢救小娘子……奴婢眼睁睁……眼睁睁地看见那根柱子砸了下来……火真的起得太快了,又那样大……奴婢没有办法,奴婢只能保下小娘子……”
宫娥说完,廊庑间的尽数宫人亦纷纷跪地痛哭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