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风声猎猎,玉姝只觉心间好似如被重物冲撞着,再无法平息。
她抹了把眼泪,在他怀中挣了挣,声音有些哽咽:“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再被你哄骗,再与你回京。”
萧淮止将人一把拉回怀中,埋首气息缠绕于她素颈之间,“是我手段卑鄙,是我哄骗了你,那玉娘子可否教教我,教我如何做,才能令你回头?”
上次这般低声求她,便能换她几分心软,萧淮止心中已深深领会。
玉姝垂下眼眸,他们之间,事已至此,如今再不与他说清一切,只怕真要纠缠一生一世。
沉默数刻,玉姝握住他的臂弯,仰脖望向他漆沉眼眸。
“将军不觉得,你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守的缘分?”
萧淮止眼底晦暗,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只问:“什么意思?”
“四年前,我在骊山等你回来,才知很多年前一桩旧事,”她话稍顿,却令萧淮止喉间微滚,玉姝侧过头,任由洞外寒风拂过她双鬓垂散的乌发,“大元三十五年,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你可还记得发生过什么?”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霎时与他相对,四目而望,萧淮止呼吸微窒。
竟是那桩旧事……
他恍然想起,李宗齐临死前在牢中胡乱念叨的一些话,早知如此,他就该那日在杏水别院门口,就将其就地斩杀,以绝后患。
怪他当时没动杀念,乱了方寸,一时竟没能记起这桩事……
“玉姝,当年之事,我并非有意瞒你,”他垂下眼,低声道:“我也并不知晓那马车上是你父母,直至后来我才得势,于函谷关外将那些人斩杀,才算慰藉亡灵。”
“昔年种种,错已铸成,你若恨我、怪我,我绝无怨言。”
说至此,萧淮止从腰间抽出那柄银色匕首,将其递于玉姝手中,朝着自己毫不犹豫地推进。
玉姝瞳仁猛震,手臂用力拽着力,不让他再往前,泪盈眼睫,嘶声问:“你做什么?!”
夜风吹动男人的鬓发,他眉眼匿在暗影中,唇角轻轻扯动,涩声道:“如今,我将命赔给玉娘子,可好?”
银光折过,他紧紧握住玉姝的手,将刀刃推进自己的身体,背脊微俯,与她额间相抵。
“只求,你从此别再憎恶我,好么?”
他低低地哀求,还不忘握住她的手将刀刃再往前推进。
好似这并非他的身体一般。
玉姝觉得自己都快陪他一起疯了。
若当真要论那年对错,她想那也该是命运使然……一切都已无力挽回,若令十五岁的萧淮止再回到过去,结局还是一样的,她只是心里难受,却不能降罪于他……
沾满血的手不停地颤,脑中一根紧绷的弦訇然断裂,压碎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停下……萧淮止、你先停下……”
眼泪一颗颗地往下砸,待他放手之后,玉姝浑身都在脱力,萧淮止揽住她的肩,令她靠于怀里。
他贪婪地埋首于她脖间,口中溢出极轻闷哼,缓声问:“姝儿,不罚我了么?”
玉姝强压着心跳,身体却不住地抽噎着,她别过身背对着他,下一刻又被他扳转过来,紧紧相拥,腰间贴上硬物,玉姝淌着泪,骂他疯子,又不敢去碰那匕首,身体完全地僵硬住。
“萧淮止,你真的疯了……”
耳边刺啦一声,他抵在她颈窝间,深深吐出一口灼气,将匕首拔了出来,刀身满是鲜红的血。
“孤一贯不信天道轮回,因果相报,但玉姝,这天下若有人要取孤的命,那这个人只能是你。”
萧淮止将手中匕首用袍角擦拭干净,重新递回玉姝手中,温声道:“姝儿,孤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
他深深注视着玉姝的眼睛,一如过往无数的瞬间。
崖谷里,只有风声与沉默相伴。
许久,玉姝颤着睫,听见萧淮止口中再漫出一声痛吟,她终是阖上眼眸,深吸着一口气,起身将人托起。
“你不会死,我们都要从这里出去……”
萧淮止靠着她的肩,低声笑了笑,大手覆上她的腰,侧首吻住玉姝额间,心脏随着她的话而剧烈地跳动。
“玉姝,我很高兴。”
他扶住玉姝的腰,与她一并站起身,气息紧紧贴着她,重复道:“我很高兴,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静默数刻,她不愿答,萧淮止便捧起她的下颌,令她抬头,薄唇轻柔的,带着爱怜地逐一吻去她眼睫湿泪。
四下阒然,耳边是他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玉姝垂着眼睫,去寻四周方向,眼前却还是黑得吓人,幸而有另一人让她依附着,往前行,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
山洞两端都有风声灌入,萧淮止领着她在黑暗中辨别方向,低眸间,才察觉她始终垂着眼,想起她幼时不知因何而短暂失明过,此刻定也十分怕黑,心中不忍,问道:
“还是怕黑?”
她低首垂睫,萧淮止心底了然,握紧了她的手,只能先将她带离此地。
往山洞里端走了约莫半刻后,前方果真是山洞出口,萧淮止抬目望向那一片山林,这样的深山不一定会有人居住,但野兽却是必然有的。
他若身上无伤,或可一搏,但如今,却是不能,尤其是还有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