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玉姝因此受了牵连,又病上一场,不由令她想起四年前,菀音娘子将奄奄一息的玉姝从山上救回来时。
她就在旁守着,日日夜夜。
“阿芙,这一回算我错看了人,原以为救济那名乞丐,却不承想给自己招来了祸端,不怪萧淮止,况且,这一回若不是他舍命救我,兴许,我当真是命丧黄泉了。”
玉姝抿了口药汁,握紧绿芙的手,温声说道。
“可是娘子……他……从前那便逼迫您……奴婢……”
“阿芙,你是我在这世上,仅剩无几的亲人了,我很在意你,我知道你总为我考虑,总为我着想,就连当初,我与阿姐之间……你也是随我走了……”
话音稍顿,绿芙攥紧了玉姝指尖,镇声道:“娘子不必说了,奴婢自幼便服侍您,还记得幼时奴婢手脚笨拙,是您从嬷嬷手中救下奴婢,免了一顿棍棒;这么多年,奴婢一直记得,只要娘子还需要奴婢,奴婢便一直跟着娘子……”
“好。”玉姝弯眸一笑,懒懒地倚在床栏处,一口接一口地喝下苦涩的药汁。
用完药,绿芙一如从前,给她喂一颗蜜渍渍的糖。
帷帐垂下,光影一片晦暗,绿芙要她遵医嘱,躺在床上好生歇着,玉姝只得倚枕,怔怔地凝着浮动的帐子。
心下却始终觉得沉甸甸的。
那名乞丐究竟是因何而在她身边蛰伏多年,玉姝想起四年前那位金国男人。
李祁年,耶律齐。
可是此人已死,他的党羽也该被萧淮止尽数剿灭才对。
没有道理独独留下一个如此羸弱的少年,这些年还如此忍辱负重地化为乞丐。
思此,玉姝一时觉得头疼,刚欲起身,便听房门处,哐的一响。
玉姝眯眸睇去,便见朦胧间,走入一个雪白团子。
萧笛一路躲着府中奴仆,悄悄地跑来寻她阿娘,甫一瞧见玉姝脸色泛白地躺在床上,眼眶登时红了大片。
“阿娘……你怎么了……”她走到床沿边,去握住玉姝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怯。
经历一番生死,再度触碰女儿温软绵绵的小手,玉姝心底五味杂陈,蓦地想起若是那时她当真与萧淮止殒命悬崖,他们的阿笛又该如何……
思此,玉姝俯身将女儿一把抱入怀中,柔声道:“阿笛放心,我没事。”
“阿娘……”
萧笛顺势缩在她怀中撒娇,又不敢太过压着她,心里还记挂着绿芙姑姑所说的,娘亲病了,要好生将养,最近她都不能去黏着娘亲。
可是看不见阿娘,她心中就格外烦躁,裴先生从上京托人带来的书卷她也不想看,她就想守在这里,守在她娘亲身边。
心愿刚落实片刻,廊芜间又响起阵阵脚步,紧接着,房门被人叩响,玉姝迟疑唤了一声进。
外间珠帘哗啦啦地浮动,玉姝起身拂帘望去,帐内昏昏沉沉的一片,四目相对。
身上系着玄氅的男人立在帘后,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对望片刻,他继而阖上门,走进房中。
步履橐槖,一声接一声,犹如踩在人的心间,掷地有声。
萧淮止长指拢着外袍,乍眼瞧去,清瘦不少。
他将视线一错不错地停在玉姝雪白的脸庞上,步步走近,薄唇微动,“醒了?”
玉姝颔首,便见他俊眉折起,抬手便将怀中的女儿抱走,折身提步便送去了门外,玉姝愣了一瞬,便听廊间好似传来菀音的声音,再反应过来时,拍门的那双小手已经停了。
萧淮止眉间展开,秉着山不就我,我来就山的怡然姿态,复而折返,长影笼在她跟前。
玉姝乜他一眼,咕哝道:“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
“年关一过,她该五岁了。”萧淮止面色从容,见她往里挪了位置,也便顺势坐下。
“五岁也还是孩子,况且阿笛盛夏时节才满五岁,你便是如此养我女儿的吗?”
难得听她话语带着讥诮,萧淮止怔了一下,继而抬手想去握住她的,却被玉姝躲开,他垂眸,默了默,开口道:“阿笛的事,你我日后还有很多时间去教她,先与你说一说另一桩事。”
闻言,玉姝纤丽的眼睫颤了下,抬眸对上他沉沉的目,“查出来了吗?”
萧淮止低眉凝了她片刻,颔首道:“与所料无差,全数都已招供了。”
他说至此处,忽而停下,眉宇间镀上淡淡阴翳,复而又拢过玉姝脸上缠绕的几绺青丝,眸光霎时相撞,见她眸光熠熠地凝着自己,抓紧问道:“如何?”
心中一股暗流缓缓淌过,拢在发间的大手微顿,萧淮止喉结微滚,须臾,指腹薄茧探进发间,摩挲着她的后颈,声如沉金:
“后院不得参政,腰不疼了?”
后腰袭上他的大掌,拍了拍,玉姝眸底满是娇嗔,美眸凌凌地睨他,便听萧淮止轻哂一声,与她附耳低语道:
“夫人关心旁人,不如关心一下你的郎君,伤势如何。”
那些肮脏不堪的事,他一人来做便好。
帘外一棱一棱日光洒进来,玉姝反扣住他的手,“我当然关心你,但夫妻之间,本不应有所隐瞒。”
“所以,萧清则,你要不要与我重头来过?”
作者有话说:
关于二人后期养女日常:
姝姝:我们阿笛还是个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