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空监狱。
飞船们没有跟在潮平号身后,而是停在自己的轨道,目送潮平号往外飞去。它们在物理上是沉默的,在精神上哭得震耳欲聋。席余烬几乎能听到它们的精神共鸣了!
连绵不绝的目送队伍让席余烬第一次体会到被出殡的感受。然而他是躺在棺材里那个。
“光帆,开启……”席余烬小声展开潮平号的新装置。
当银白的帆布在潮平号外围展开时,许多目送的生物仿佛被戳中某个点,情绪顺着眼泪倾泻而出。
“呜呜!白色,在蓝星文化里,是葬礼的颜色啊!!”
“呜呜呜呜……我不接受……”
“明天和意外,总是意外先来临……”
“致敬伟大的蓝星文学!隔空来一杯燃烧酒吧!”
外星生物们的哀乐在同一时间奏响。席余烬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所谓光帆,就如同风帆一样。风能给予动力,蕴含着更大能量的光子自然也能。潮平号的外部展开八面不同角度的光帆装置,兜住从远处恒星抛来的能量,一步步加速前行,仿佛行走在虚空之海。当加速到一定速度时,视窗内逼仄的机械天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星云。
小小的潮平号便在星海上穿梭着,此情此景恰好契合它的名字来源——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这下,算是逃命成功了吧……”
第78章 渔夫杯
开启了光帆的潮平号在星云间快速行进。
与直接穿梭虫洞的行星巨轮不同,光帆航行就像跳棋一样,借助恒星的能量一个个跳跃。席余烬第一次乘坐行星巨轮就遇上偏航事故,一时半会不敢再坐,便采用了这种独特的动力装置。
因此,他仍然能接收到来自深空监狱的信号。
他上智械论坛看了一圈,几乎要被外星生物脑补的真相说服了。
席余烬从来没有正面公开过穹天和沧海发生过什么。偏偏这种半遮半掩的事情最能引发读者浮想联翩。在读者的故事里,这两位小说家年少相识,相伴成长,意气风发之时,沧海忽然被确诊绝症早期。他十分迷茫,穹天这时饱含期待地来找他商量高考后的未来,结果被他轰了出去。多番误会下,这两位竹马彻底分道扬镳。
而长大后,两人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小说家,都对往事感到后悔,可都拉不下面子。正是因为以前见识过对方的包容,才对彼此的小错误难以容忍,在智械论坛公然呛声。
穹天和沧海,真是好可怜的一对挚友!
但看着越来越多读者在为沧海伤心,或者认为蓝星已经举办了葬礼,席余烬按捺不住,用余烬马甲发了一则公告。
“感谢大家对蓝星小说家沧海的关心,相信这不是我们旅途的终点。沧海已经在进行相关治疗。希望奇迹出现,愿他早日康复。”
下面的读者泪眼汪汪地跟来了。
“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呜呜呜,我的沧海。我在旁石星系时就很爱他的实体书,买了一整套,就摆在我飞船的正中央。在旅途无聊时都会翻一翻。我还打卡过他的主题公园,是我旅途中最快乐的时光。呜呜呜,沧海一定好起来。”
“我能理解穹天的心情。曾经我也有个很好的朋友,但一次我们闹掰了,直到因为偏航事故失联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明明那只是一次很小的争执,可谁能知道那是永别。我好后悔没有好好道别。穹天,你是小说家你一定能懂的吧,给我好好道别啊呜呜呜。”
“今日受到三连冲击,刚看到《红楼梦》一半才知道是坑,看到《吹又生》的三国时期作者忽然停更,看完《百年同》结果作者得绝症……这个宇宙对我和我爱的小说家都太残忍了!”
席余烬心硬得像个钻石,生命安全优先级置于任何事之上。他从不后悔刚刚选择借绝症跑路,只是良心隐隐有一点点不安。
“不如放出点别的东西转移读者们注意力吧……”
席余烬在自己的素材库里挑挑拣拣,快速拼凑出一期《读本》,放在官网上更新了。
《读本》新一期是华夏文化特刊,主要赏析经典文言文,让读者们体会到原汁原味的古典文化,希望外星读者们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外星读者果然点进去看了,留言量猛增。
但这反应……似乎和席余烬猜的并不一样?
这些文章是席余烬以前写来备用的。所以一部分署了余烬的名字,另一部分写上穹天的名字。当时他还未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感觉文章只有两个人名比较少,于是又挑了一些添上沧海的名字。
所以在读者们看来,沧海的穹天的文章并页展现。两个人的名字挨得如此近。
“看到这两个人名并列时我都恍惚了,这是真的吗?”
“我一向是个冷静的读者。生死无常,我已看淡。但看完他们写的分析,我之前一些对华夏文明难以理解的地方忽然弄懂了。那篇《过秦论》确实解开了我的一些疑惑。我第一次认识到文言文这种古韵体裁,真想读一读音标版啊……两位小说家对于解读文言文极富天赋,难怪蓝星小说家都为他们可惜。”
“一瞬间以为是他俩和好了,沧海病愈,后来才想明白,这是他们俩关系很好的曾经吧……余烬,杀人诛心啊!”
被迫杀人诛心的席余烬默默捂脸。
外星读者们翻到《读本》的最后一篇文章,《有些诗句,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华夏经典唯美诗句大赏》。
看到标题就知道是余烬写的。
席余烬写得很着急,仅仅摆出经典诗句,和字面翻译,页面排版有大量留白。席余烬心想那是意境美,就没有管它了。
谁知道这在读者间引发了核弹极的讨论。
经典诗句,很多部分,都在讲“情”。
什么“唯梦闲人不梦君”什么“我寄人间雪满头”,平时它们很难读懂,可在悲痛的心境之下,读者们只觉得这些诗句郎朗上口,将胸口的抑郁尽情抒发。再加上意境深远的排版,更加勾起了它们的倾诉欲。华夏文明在意想不到的情况快速深入人心。
最后通通汇成一句话:
“我哭得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