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朝 第52节(1 / 2)

贺新朝 三道 2076 字 6个月前

沈雁清裹着厚重的褥子,却阵阵发冷汗,眼前亦花花白白看不真切。

    他静静地趟了片刻,脑中浮现纪榛远离的画面,斧凿骨髓一般的疼。

    裕和见他不说话,满是愧疚地说:“大人,小的无能,辜负了大人的厚望,没能看住少夫人。”

    沈雁清尝到嘴里的铁锈味,问了个了然于胸的问题,“你说,他会去何处?”

    裕和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末了安慰,“等大人病好了,还和上回一样,定能找到少夫人的。”

    沈雁清沉痛合眼,天高地远,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出京都的地界。

    纪榛现在行到何处了?到了漠北见到蒋蕴玉,是不是会彻底将他忘却?

    他一刻都等不及,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去边疆。可去了之后呢,归根结底是纪榛不再愿意待在他身边。

    婚契作废。

    沈雁清剧烈咳嗽,咳得胸腔都在震动,裕和赶忙递了白布,又见血丝。

    他浑身乏力,喝了药后又昏昏沉沉,强打精力听裕和说话,“大人,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锦州了,您再歇会。”

    沈雁清觉着累,却又无法入眠,周身蚀骨似的疼痛,强撑着到了驿站。

    陆尘和王铃枝亲自来接,一见沈雁清的情况皆忧心不已,派人用步辇将人抬到厢房。几位太医早早候着,将沈雁清围了起来。

    “确是疫症,新药在何处,先服用两剂。”

    “沈大人,此病最忌操劳,这些时日当要好生养病,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

    沈雁清灌了药,握住大夫的手,追问:“几日能好?”

    “少则十来日,多则数十日。”

    沈雁清闻言面色更青白,痛切道:“太久了,三日,三日可否远行?”

    太医面露难色,“沈大人,您亦见过疫民,莫说三日远行,能下榻的已是幸事,你又有外伤在身,起码十日才有起色。”

    十日,这样久,纪榛怕是已到了漠北。

    沈雁清颓然地靠回榻上,眼睛通红。

    王铃枝见他对方副萎靡模样,不禁道:“得了病就得治,哪有人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道理?”她又说,“你便是当真有什么急事,也得等痊愈再做打算。此次你擅自离开锦州,闹得沸沸扬扬,陛下怪罪另当别论,这锦州的百姓你也不顾了吗?”

    几人在锦州治疫,皆见识了被病痛折磨的百姓苦楚,沈雁清事事亲力亲为,王铃枝确对他很是钦佩,不知对方为何会行差踏错。

    陆尘亦不解地看着沈雁清。

    塌上之人缓缓抬眼,少顷,涩声说:“纪榛走了。”

    二人面色微变,见沈雁清抽了魂魄似的状态,竟发不出一声追问的话。

    将伤痛剖给旁人看非沈雁清之风,可除了言语,他竟无任何可排解的法子,只能任由心中腐肉寸寸糜烂,将他的气性蚕食得干干净净。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指着心口):老婆跑了,我这里也跑了5555

    第52章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特属于京都的繁华和柔情被马蹄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萧瑟的北风、滚滚的黄沙、高翔的兀鹫。一架多日轱辘前行的马车陷入孤烟红日里,披霞戴月,驾车的马夫穿着棕色革装,用古怪调子高歌着塞北的民谣。

    马鞍挂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里,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厚重的帘子,车内之人靠在窗沿欣赏大漠风光。

    戈壁、大漠、高山、绿洲融为一体,雄奇壮观,远处的落日被黄沙砍去,只露出了半个圆脑袋。红光落在纪榛的眉眼间,将他的眼瞳都照成了剔透的红棕色。

    这便是莽苍的漠北。

    远方有土筑的城墙,城门大开,身挂银甲的青年架马而来,马蹄踩踏下,阵阵黄沙弥漫。

    “蒋蕴玉到了。”

    纪决一声将纪榛拉回神,二人掀帘,只见金光之下,蒋蕴玉一提缰绳,马前蹄高高扬起又落下,停在了车前。他身姿挺直端坐于马上,姣丽的瑞凤眼微动,对上了纪榛的目光。

    半年不见,蒋蕴玉越发英姿飒爽,原先白皙的肌肤被漠北的风吹成小麦色,与这大漠相得益彰,更添风采。

    纪榛感慨对方变化之大,有些发愣,直到蒋蕴玉轻巧下马来到他跟前,朝他挑了挑眉,“怎么,累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回神,笑了笑,“我何等荣幸,能得怀远大将军亲自来迎。”

    “谁说我来迎你,我就不能是来接纪决哥的吗?”蒋蕴玉看向纪决,问,“一路可顺利?”

    纪决颔首,“快夜幕了,进城说。”

    蒋蕴玉上马跟着马车行,纪榛未进车厢,和马夫与吉安一同坐在车板上,两条垂在外头的腿晃啊晃,他时不时摸摸马屁股,和蒋蕴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今夜在外头设篝火晚宴给你和纪决哥洗尘,在场的都是我的心腹,敞开了肚子喝酒,醉了便一觉睡到天光。明日我带你去逛市集,这里的市集可和京都不同,都是些稀奇玩意儿.....”

    纪榛尚未从舟车劳顿里走出来,吹着凌冽干燥的风,听着蒋蕴玉介绍大漠的人情,不禁有些恍惚——九日之前,他还在京都里做困兽斗,而今却地阔天长任他飞翔,这二者太过极端的对比令他茫然。

    更别谈他常常想起郊外的血影.....

    “纪榛,你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