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不认得了,以至于在破庙中没认出来。难怪施绵觉得她眼熟,竟然是明珠……
严梦舟目光转动,淡淡道:“女大十八变,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你也变了许多呢四哥,但我还是认得出你的!你要成亲了是吗?前几日我入京路上听说了你与施家四小姐的事,还替你出了气呢!结果路上遇见了坏人……”
明珠叽叽喳喳,对着严梦舟说完,转向太子道:“太子哥哥,那日袭击我的人查到了吗?真是气死我了,被我逮到,我一定要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太子已派人去查看过,未见人迹,见明珠没有损伤,怀疑她是起了癔症,搪塞道:“还在查,本宫一定会为你将人揪出来。”
太子公务在身,离开后,明珠悄声说起两人的秘密,“四哥,小九还好吗?你带我去找她吧!”
“她最近有事,过几日再带你去。”
明珠又说:“那你带我去见见你未来的王妃。对了,她都没有家了,四哥你还要娶她吗?”
严梦舟想她陪施绵解闷,又嫌她聒噪,打算等施家人全部离京后再带明珠去见施绵,随口道:“小九过几日要来京城,她没地方住,暂居你府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明珠欢天喜地地答应了,“我小时候还住过她的竹楼呢,她当然也能住我府上了!”
明珠被哄回收拾府邸去了。
又过三日,施兰圃行刑,施家几人陆续离京。到施长林走的那日,严梦舟带施绵前去送别。
施家二老入狱几日已苍老得让人认不出,施绵与他们没有任何感情,远远看了一眼就罢了,只与被差役押送到跟前的施长林说话。
施长林早将要说的话准备好了,他这样的父亲,该断得一干二净的。左右施绵已有依附。
他最后看施绵两眼,狠心道:“当年的事多说无益,我的确在父母兄长与女儿之中抛弃了你。”
向着步履蹒跚的两个老年人的背影看了一眼,施长林语气更加绝决,“不管你是何感受,如今,我还是要选择他们的。”
“我护不住你,也没那个本事,好在你在两年前已嫁了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好自为之。”
告别的话说得平淡又绝情,把施绵最后一丝念想打破。
她站在秋风中,努力了下,嘴角没能提起来,只得僵硬地放弃,干巴巴说道:“我知道了,你也保重,父亲。”
施长林点头,拖着枷锁转身,走出几步停住,背对着施绵道:“倘若有机会见到你娘,替我说声对不起。”
“好。”施绵答应了。
施府没了,丫鬟下人全部遣散,这些日子以来,施绵与菁娘贵叔落脚在东林大夫以前的医馆里。正好东林大夫入了京,将医馆重新开张了起来。
除了居住的地方换了,其余与小叠池无二。
没了烦心的人,牵挂心头多年的事情得到解决,菁娘很是开怀,喜滋滋道:“家世是更无法与十四相比了,但好歹没了恶名,皇子取平民为妻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这下没人能反对这门亲事了吧?”
菁娘说了会儿,看见施绵失神地呆坐着,伸手碰了她一下,把人吓得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
“有点累。”施绵找了个借口回屋去了。
医馆后院干净明亮,施绵的房间与在施家没有太多差异,她就是有点不习惯陌生环境,同时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与在小叠池不同,在那里时,她清楚地知道爹娘和家里人不爱她,但始终是有个家的。现在怎么说呢,血脉亲人都在世上,但与她已没了关系。
理智上,她知道二者并无不同,感受上,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她撑着下巴坐在窗前,连严梦舟进了屋都未察觉。
“要给你娘传信吗?”严梦舟忽然地开口,把施绵惊回神。
“什么?”
严梦舟重复道:“我知道你娘现在在哪儿,要给她传信吗?”
“你怎么知道她在哪儿?”施绵惊愕,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问完又说,“那日我爹与我说的话,你听见了?”
她没往几年前与蔺夫人见面的事情上想,更不知道,从那时起,严梦舟就暗中盯着蔺夫人。
只要施绵想,随时可以见到蔺夫人,或者报复她。
严梦舟没否认,施绵就默认是这么回事,道:“不,不要打扰她。”
窗外栽种着一颗槭树,火红的树叶在半掩窗口,轻缓摇曳,在施绵身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将她的神色半遮半掩住。
严梦舟走近,问:“你不是答应了你爹,要与她说声对不起?”
“我是答应了,但并不打算去做。她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让她安静地生活吧。”
“她凭什么?”
施绵听严梦舟的语气有些奇怪,将空荡荡的感受压回心底,转目仔细打量严梦舟。
严梦舟在她的视线下敛目,发自内心问:“她凭什么?”
施绵眉心笼着疑云,对这句话无法理解。
在她心中,蔺夫人从始至终就不想要她这个女儿,把她生下来是被迫的。若蔺夫人能自己选择,绝不会愿意将她带到这世上。所以蔺夫人并不亏欠什么,她有选择的权利。
但在严梦舟眼中,施绵的出生为蔺夫人分担了毒素,才让她得以活命。
明知施家是深渊,蔺夫人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施绵抛下,并在数年后对满怀期待的女儿说出那样锥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