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珠欲争辩,被施绵制止。
这事在外人眼中的确如此,她辩解不了。
施绵深吸了口气,向着严少夫人走去,推开婢女到了她身旁,往她腿上按了按,严少夫人立即惨叫起来。
施绵凝神感受了几下,道:“她腿骨骨裂,暂时不能移动,去取夹板和包扎绑带过来。”
宴上肃岭王妃才提了她住在医馆,众人自然是信了她的话,婢女得了太子妃的首肯,即刻下去准备。
“把她的里裤撕开,先给伤口止血。”施绵再次吩咐。
在场虽然都是女子,但光天化日撕开衣裳总归是不雅的,婢女瞧着太子妃的脸色,犹豫着没动手。
明珠在这时挣脱了黔安王妃挤进来,二话不说,“撕拉——”一声,严少夫人的小腿露了出来,腿骨上被砸出斑驳红痕,还有一道六七寸长的划破了的伤口,正翻着血水,已将衣裳浸红。
高门女子都养得精细,血淋淋的伤处与别处完好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得围观众人惊呼不已。
施绵面色不改,从怀中掏出一瓶防身药,与严少夫人温声道:“这是东林圣手研制出来的上好的止血药,撒上去可能有点痛,你忍一下。”
严少夫人痛得厉害,颤抖着眼睫点了头。
施绵拔掉瓶塞,她手上沾了严少夫人的血,猩红刺目。
施绵抿紧了唇。
是别人先算计她的,她不报复回去才是傻子。
反正是严少夫人自己愿意疼的。
向着伤口撒下药粉时,施绵还是不忍心,手微一停顿,闭上了眼。看不见,心里就好受多了,她毅然把药粉倾倒了下去。
白花花的药粉落在狰狞伤口上,严少夫人原本躺在婢女怀中轻呼疼痛,在药粉融进血水之后,颜面一抖,猛地翻滚在地,蜷缩起身躯,痛苦的尖叫声响彻太子府上空。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箭矢
太子出了议事宫殿, 算着太子妃那边的赏花宴该结束了,严梦舟定然会亲自去接施绵,兄弟俩可以趁这机会同行, 说上几句心里话。
一看严梦舟背着他在听侍卫说话, 太子就暂停了脚步。殿外候着的府中人赶紧凑上前来, 在他耳边低语。
太子听罢,脸色骤变,再起头时,严梦舟周身挟着戾气,已大步走出很远。
他立在原处攥紧了拳, 指骨咔咔作响。秋日的风从他身上拂过,将心头最后一丝温度带走。
凤仪宫中,严皇后新得了一幅传世名画,正铺在桌上鉴赏。自从严梦舟回京后, 她第一次有这么好的雅兴,命人备了笔墨, 准备亲自临摹。
宫人通传太子到的时候, 墨汁刚刚化开。
上好的松烟墨透着幽香, 白尾玉毫浸入浓黑的墨汁, 提起时鼓胀欲滴。
严皇后因宫人的通传忘记撇墨, 指尖一抖, “啪嗒”一声, 墨汁从玉毫尾端坠落,在一尘不染的宣纸上留下一团墨迹。
严皇后搁笔,将侍奉的宫人全部遣退下去。
她知道太子为何而来, 也备好了说辞。
珠帘被人甩开, 太子阴沉着脸进来, 在看见惬意悠闲的严皇后时,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化为阵阵疲惫,心中无数的质问全都没有了意义。
严皇后见他额头沁出汗珠,心疼地拿帕子为他擦拭,被太子挥臂挡住。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严皇后:“本宫今日连宫殿都未踏出……”
太子竭力维持平缓的情绪,道:“在确信梦舟不会与施家小姐退亲后,儿臣就数次叮嘱太子妃,务必照顾好施家小姐。她没那个胆子忤逆儿臣。除了母后的授意,还有谁能让她做出那种事?”
严皇后容色转淡,徐徐收回手上的帕子。
她这个儿子是读圣人书长大的,居长居嫡,景明帝还是燕王时就对怀有他极大的期盼,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严皇后对他唯一不满的就是,这个儿子被教得太好了,不够狠心。不像景明帝,为了权势可以杀了亲兄弟,也毅然可以抛弃妻儿。
她将帕子收起,若无其事道:“本宫只是让她别加以干预,并未差遣她做什么。便是你父皇知晓了,也不会指责本宫。”
太子承认她说的对,太子妃未插手,她只是纵容旁观。
景明帝不会指责也是真的,纵然施绵的污名没了,她也依然是罪臣之女。严梦舟要娶,景明帝答应,但若是别人出手阻拦,他也乐见其成。
这事乍看只是一场意外,细思起来,是严侯府与严梦舟的恩怨,继续剖开放大,才发现背后还牵涉着九五至尊与一国之母。
每个人都是幕后主使,每个人又都清清白白。
太子在凉爽秋日里冒了汗,额头汗珠滑到了眼角,他才说出下一句话来:“这么做,只会将舅舅与梦舟推向不死不休的绝境。”
严皇后不直接回答,眉头微皱,眼尾的细纹因此加深,侧目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太子苦笑,“明白母后你一定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吗?”
严皇后的手指抖了一抖,快速蜷住,过了会儿,她徐缓张开手掌,这次十根手指都很听话,未再颤动。
她看向画作旁的琉璃茶盏,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声音平静道:“他伤了严家二子,你舅舅恨他入骨,你一味的袒护,只会失了你舅舅的支持。你再想想,你父皇近年沉迷酒色、衰老了不止一点,老二却翻起了水花……”
二皇子锦川王近年来如有神助,已连续抢占好几次风头。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谁不想拥护新主建下从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