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托了一把,桑觉踩着杂物顺利地翻过石墙。
墙这边有一个废弃的卡车,车身攀附着不明植物,生锈的车厢门垮了一半,摇摇欲坠。周围地面还有些微微鼓起的坟包,下面有人类骸骨的气息。
头顶传来科林的声音:“让让——”
话音刚落,就有守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大喊道:“有外来者想逃跑!”
翻到一半的科林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桑觉面前,疼得脸上的纱布都开始扭曲。
墙内逼近数十道脚步声,桑觉搀着科林往侧面路口冲,这边是不能躲了,他们只能寻找其它地方。
科林回头看了眼,有个守卫已经翻上了墙头,直接拿枪对准了他们的腿,他忍着痛拉过桑觉往右边巷子里一冲,子弹射中了墙砖,“砰”得一声!
一路绕了三四条巷子,前面巷口突然冒出一个人,桑觉险些本能地刺去尾巴,幸好在那之前他感觉到对方身上并没有恶意。
这是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女人:“跟我走——”
桑觉抿了下唇,躲躲藏藏不是小恶龙的性格,他更想回去把人都解决掉。可惜科林现在就像……像个需要精细照顾的小baby,不适合打架。
科林咳了声:“阿芹?”
没想到被认出来,女人有点不自然:“是我……先走吧,他们要追过来了。”
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然比他们更熟悉地形,阿芹三下五除二就帮甩掉了追兵,带他们躲了一栋房子的后地下室。
地下室很暗,但很整齐,两边的架子上摆了不少药品,还要一些简单的手术器材,最里面是一张简易的病床。
阿芹按着科林,就想扒开他的衣服和脸上纱布,焦急道:“你躺下!”
科林有点懵,捂着衣服窘迫道:“谢谢你的帮忙,但我不卖身。”
“……瞎说什么!”阿芹看了眼旁边的桑觉,“我要找也找他啊!”
“……哦。”
科林就像个木乃伊,阿芹给把绷带一层层解开,边揭边说道:“之前总督让我给你上的药并不是黄榆,而是巨蛙粘液。”
科林脸色一变。
桑觉不懂:“有什么区别吗?”
阿芹说:“黄榆对修复作用很强,烧伤不严重的情况下基本都能愈合,巨蛙粘液也确实是非常好的伤药,但因为它具有腐蚀性,会在皮肤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疤痕。”
科林闭了下眼:“我的脸现在……”
阿芹迟疑了下:“对不起,你恐怕回不到以前的样貌了。”
难怪从醒了开始,总督就一直给他下预防针,说他的烧伤十分严重,大概率会毁容。
去除纱布,科林脸上、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膜,应该就是巨蛙粘液干透之后形成的,可以轻轻撕掉。
撕掉以后,科林真实的脸部状态露了出来,实在不算好看,不仅烧伤的坑洼没修复,小半张脸都毁于蜈蚣一样的疤痕。
桑觉抿了下唇,雄性通常都要保持健壮美丽,否则很难追求到自己的雌性。
他问:“总督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觉得有嫉妒的成分吧,毕竟总督自己的脸毁了。”阿芹给科林清理着残留的粘液,“但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只有失去了在大群体里生活的资本,才能心甘情愿留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为他办事——所以所有新加入的人多少都要毁掉自己的脸。”
一个全身毁容,面容可怖的人,要怎么在主城那样大的环境下活下去?
他会受够冷眼,被人歧视,找不到朋友和伙伴,融不入任何一个队伍,因为一旦出了什么事,人们就会第一时间怀疑面相可怖者。
“他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这是人们最常说的话。
桑觉想起眼睛被刀疤贯穿的贾森,原来他是自愿毁掉了自己的脸。
科林握紧拳头,深吸口气:“那你又为什么帮我?”
阿芹抬头,坚定地与科林对视:“我想离开这里,带我的家人一起。”
桑觉疑问:“这里不好吗?”
至少在他这个外来者看来,这里还不错,其乐融融,自成一方天地。
阿芹深吸口气,压着怒与恨说:“你看到外面那些玩闹的孩子了吗?”
桑觉点点头。
“总督喜欢少年感的男孩子,只要是长得好看一点的小男孩,等他们长大,到了合适的年龄,就会作为玩物被总督带走……”
阿芹闭了闭眼:“我弟弟曾经就是玩物之一,他不是自愿的,总督骗我们他到了年纪,该带出去历练历练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其实被锁在了总督别墅的地下室。最后他毁了自己的脸才跑出来,因为我家里人都是医生,对社区作用重大,总督才放了他一马。可他现在根本都不敢出门,疯了似的,只愿意我靠近他,爸爸说话声音大点他都会吓得一哆嗦。”
科林皱了下眉,他还记得前面总督看桑觉的眼神。
阿芹接着说:“我们也不全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总督总是给我们洗脑——安全区有多么多么不自由,只能像个木偶活在管制之下,士兵和管理者有多么荒唐,监管者还会毫无理由地乱杀人……久而久之,就没人想去城里了。”
科林沉默了会儿:“我没办法保证你们一定能进城。”
“我知道,主城一直有对外招收流浪者,我只要你们带我和家人离开这个地方就行了,我们会自己通过审核的。”
桑觉疑惑:“你们不知道怎么出去吗?”
阿芹沉闷地嗯了声:“只有那些守卫知道出去的路线,像我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这片地方。”
任何时候都不能只看表面的美好,掀开美好的面纱,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