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雄飞一揪他衣领把他提溜起来,又一手捞住程爱粼向外撒腿跑。
爆炸还在延续,他奔得跌跌撞撞,椅子、桌子和空调成了拦路虎,他左踹又踢,恨不得翻山越岭。
刚到门口,碎玻璃窗从天而降,“噼里啪啦”下飞刀雨。
波澜壮阔地爆裂骇人动魄,惊醒了所有人,无数脑袋从窗口袒|露出来,叫着哭着震撼着。
“迈德,”程爱粼脱口而出,“是不是迈德——”
“——不是!”马雄飞话音刚落,又一阵起爆。
滚烫的灰屑从熊熊烈火中喷涌而出,天空不再黝黑,转成了幽幽一抹红。
第4章
*毒杀和碎骨*
四辆消防车破着水雾而来,幸亏有磅礴地骤雨予以襄助。
朔风滚着烟炎,张牙舞爪地八方进击,被肥润的雨水打去了势头,两股水火之力纽结着,撕扯着,抗争着。
警戒线一拉。
直流水枪和开花水枪相得益彰。
一个个被救出的伤员多是衣冠不整,血花漫漫,干嚎着,在泠冽风雨中似一只只雏鸡瑟瑟而抖。
森那美位于关丹中|央偏西北地界,隶属市署管辖。
可夜间署里拉队伍耗时,所以排爆组比外勤来得快,好在现场有马雄飞和程爱粼顶|着。
蔡署打来电话三令五申,爆炸案的社会影响是继踵接武的。
伤员安置,媒体介入,财物损失清点……环环都要百无一失,现场出警更得慎之慎之再慎之!
火势一堙灭。
马雄飞和程爱粼就跟着排爆组长勒莫因进了现场。
消防中队的许班已候在5层,一见马雄飞便热忱地上前握手,“马曹长好啊!好久不见!”
勒莫因撇他一眼,最瞧不上那狗腿子模样,自顾自进屋探查。
“具体什么情况?”
“这楼盘是森那美地产,一梯两户,隔壁没人,中心点是这间502。屋内发现了爆|炸装|置,威力不小,看着像乳胶炸弹,当然了这得听勒莫因的,炸|弹不止一个,天女散花,每个房间受损度都挺高,你们在楼下感受到的二次爆炸是煤气罐。整栋楼现在已经疏散完毕,后续交给您哩,总体情况严重啊,救下一6层的姑娘,得创伤性截肢了。”
程爱粼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爆炸现场。
逼仄地热浪裹挟着,干焦地浊味剐着她嗅觉,那种毫无生命,深深浅浅的炭黑、棕黑、煤黑……形成了紧俏地天罗地网,能箍住人的呼吸道,产生着视觉压抑。
整个5层没有落脚的地方。
窗户没了,大门、房间门都没了,家具狼藉四散,成了个堆放杂物的毛坯房。
“为什么不是迈德?”程爱粼追问。
“规模不匹配,迈德哗众取宠,炸的是超市商场,全员葬身火海才是他的风格,如果是他,这栋楼都得炸平。”
程爱粼不可置否。
迈德就一炸|弹疯子,疯子哪有什么特定模式,他们讲究随心所欲。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摸向次卧,那塌陷的床头柜黏着半张焦糊的头皮。
不远处两条黑腿拧在一起,没有上半身,萎缩得像两条烟熏腊肉。
程爱粼看得冷汗津津,胃液咕嘟着逆流而上,又被她生生地压制下去。
呼吸不顺畅,她想侧脸避开,眸子向下一瞥,就瞧见了脚边蜷缩的半个枯掌,和一个头颅破了大洞的孩子,五官已经被炸飞,鼻骨露出两个黑漆漆地小洞,下巴挂在一边摇摇欲坠。
再也受不了了,程爱粼踉踉跄跄向客厅退步。
她不怕倾盆的大血,也不怕子弹和脑浆,就怕火,从小就怕,连带着也畏惧那烧灼成干瘪发脆的尸骨。
勒莫因和马雄飞正在交流,“许班判得不错,几个乳|胶炸|弹被放置在厨房、书房、小卧和卫生间,用手机远程遥控,是蓄意而为。”
马雄飞贴紧书房墙壁,手指抠下灰烬所掩盖的血迹。
目光随指尖一窥,便瞧见了程爱粼白惨惨的面颊。
她摇摇欲坠地走过来,踩到一块烂衫,“噗呲”一声,像破了的血包,滋出一汩黏红。
马雄飞一把钳住她胳膊,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捏开包装纸向她嘴边一递,“能不能撑?不舒服就先出去,楼下等我。”
巧克力齁嗓子,甜得直冲脑子,程爱粼大口咀嚼,牙齿黑黑,盯着脚下沉默摇头。
她蹲身用手掌挤压着烂衫,血液“吱吱”地冒着小泡往外溢。
马雄飞注意到她右手手侧破碎的相框,隐约有喷溅状的血迹,拨开灰烬和水泥片,那奖章上的名字突显出来,他异常熟稔,“曹衍航,”马雄飞一字一顿,愕然失色,“曹总长?曹衍航!这是曹总长的家?!”
程爱粼也惊诧起来,看向角落里那半截枯竭的焦尸,有些恍惚,“得了司法奖章的首席华人检察长?”
马雄飞骤然起身,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给蔡署打了电话,那头颅和脖颈连结处有平滑的创口,马雄飞泥船渡河的岁日里,见过太多牛鬼蛇神的阴谋,这是一场蓄意仇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