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分别四年,做梦似的,他救她于危难之中,又成了她的夫君,这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
正伤感几许,沈珩已经起身走了出来,和萧羡鱼打声招呼便去了另一厢的书房。
沈珩的院子很大,那书房和他们起居的地方隔了几座假山池子,一路还有八角亭和回廊,其实等于两个院子打通了。
听说之前不这样,是去年他随军出征前命匠人做的。
萧羡鱼忙了好一阵将陪嫁物品清点完毕,也将自己用惯的家具和小玩意摆了一些出来,她方生出那么一丝丝莫名的归属感。
只是,这些感觉好像不该有的。
“夫人,剩下还好多,摆不摆出来呢?”秀月问。
萧羡鱼摇摇头,就这些足够了,一是不要太明显,怕沈珩不悦,二是来日要走,收拾起来没那么麻烦…晚膳时,青杨来说相爷不回来用了。
萧羡鱼问:“为何呢?”
青杨道:“相爷有要事,那边小厨房会做吃的,夫人放心。我这还有事外出,先退下了。”
萧羡鱼不再多问,自己用了晚膳,等时辰接近就寝,眼见沈珩还没回来,有些坐立不安。
她叫上秀月装了几样小菜,准备送去书房。
秀月打着灯笼,二人一路走了过去,越走能见到的人影越少,沈珩曾下过命令,除了青杨,其他人无授意不得靠近书房这一带。
“我自己进去就好,你留下。”
萧羡鱼也认为书房重地,秀月不去也好,于是自己提着食盒走了一段,来到书房前。
这会子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羡鱼缓步绕去前门,一边走一边听见里头有两个人在说话。
“毅远侯给儿子报仇,你把人捞了出来.正好给了机会,马上弹劾了你,让你大婚之夜都得从床里爬出来。”
这道男人的声音挺年轻,却也陌生,是她不认识的人。
”…眼下情况并不复杂。”沈珩说。
“…官家没动静,不代表没人上奏,毅远侯打击报复是花了时间遮掩的,你救人却是时间紧迫,落了把柄兄弟我今儿个就问一句实话,为了这么一门亲事,值得吗?作为男人,你甘心?
当真不介意?”
话题尖锐,气氛凝固起来,她走到虚掩的门外站定,拎食盒的手收拢紧。
静待了半响,沈珩没有回答。
她忍不住透过门上雕花镂空,瞧见两个男人背对着她,沈珩缓缓回身,黄皮暖灯下有一半的面容没进阴暗里,眉宇冰霜,眼神如刀,犹如冷面阎王。
见此,萧羡鱼浑身冒出寒意。
那男人又说:“萧太后背后对那些老臣们说是担心咱们毁了先帝基业,可实际上是她自己狼子野心,秦家与之一党,屡屡阻挠新的农桑政策实行,官家耐心有限,就看你我怎么做了。”
沈珩思索片刻,冷冷说道:“自然是斩草除根!”
萧羡鱼被那一下的狠戾惊颤身子,膝盖碰着了食盒盖,发出了声响,很快沈珩推门出来,可一瞧见是她,浑身戾气愣是散了一半。
他缓了面色,走近她,低声说:“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萧羡鱼定了定心神,仍有些紧张,说:“没什么,我我给您送点宵夜,现在就走…”
沈珩接过食盒,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低着头侧过身,沈珩的手顿在那里,又放下。
夜里风冷,想让她先回去,书房里那个男人却走了出来。
“哟,这就是弟妹吧。”
男人一身暗色常服,身量高大,轮廓略为粗犷,一边浓眉上有道浅浅的短疤,年纪与沈珩差不多,属于俊朗豪迈那一类的男子。
萧羡鱼记起这个人曾经出现在婚礼上,当时迎亲,他挤在人群里也是显眼,起哄送沈珩与她登马上轿。
他们能深夜在书房密谈,是好友无疑了,于是萧羡鱼对他福了福身。
廊上光线不足,男人直径走过来,瞧了个真切,露出颇有些惊为天人的神色,沈珩蹙眉把他推远,顺便把食盒也丢过去。
“你这人真是…我看看怎么了,会少你块肉?熊样!”男人不满道,抱着食盒又回去书房内。
男人自觉地把碟子摆出来,还有一个汤盅,打开一闻,肉香四溢,还有醇厚的参味。
“老母鸡山参汤,果然是新婚呀,啧啧啧…沈老弟你喝了肯定整晚龙虎精神,一战到天亮!”
萧羡鱼真想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她尴尬地绞着帕子,咬咬下唇。
只交代秀月去装吃的,那汤肯定是孔嬷嬷放进去的,羞死人了!
沈珩也有点不高兴,“闭嘴。”
“我…我先回去了!"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提起裙子就走,沈珩跟在身后。
男人盯着一高一矮的背影,饶有趣味地夹口小菜,叹息:“确实是个妙人,真是温柔乡,英雄冢啊…”
萧羡鱼低着头赶路,不敢看旁边的沈珩一眼,这条路铺的石头多,走得太急被碎石子滑了一下,好在沈珩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捞进了怀里。
他护着走过那一段,直到秀月跟前,对她说:“回去先睡吧,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