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正声说道:“证据俱全,无可否认!臣奏请陛下恩准由大理寺卿冯英芮继续调查此案,疑犯李淮生打入大牢!”
孝帝颔首:“李淮生指认沈相,又企图诬告,什么居心必须查清,立刻下狱,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李家全部官员停职,配合调查!”
随着一声退朝未歇,萧太怒声道:“慢着!沈珩一案已结,但殿前的大不敬之罪依旧算数,陛下难道要姑息他么!”
孝帝并不想在群臣前面真的与萧太后撕破脸:“太后以为如何?”
“将沈珩打入刑部,鞭刑三十,一日未写出哀家满意的悔过书,便一日不能出刑部大牢!”
任何人都想不到,沈珩过了最难的一关,又迎来了一关,所幸的是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这鞭刑挨得说冤是冤,说不冤也不冤。
有人佩服他不畏强权身份,敢于对抗污蔑自己的天家人,当属可叹的孤勇。有人说他不懂隐忍,污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还了清白,何必硬撞。
但萧羡鱼是懂沈珩的,萧太后对他们造成的遗憾和伤情无可弥补,沈珩不想忍,不想跪,甚至想杀之而后快。
沈珩受刑后,萧羡鱼被允许去探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不可避免地哭。
听得沈珩直叹气,不顾伤势想起身抱抱她,结果萧羡鱼被吓得不敢哭了,叫他千万别起来。
“羡羡,这牢狱之地你身子重,就别来了,横竖只是关我几天,你就在家等我回去便可。”
既然沈珩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听话,期待他回家的那一天。
只是沈珩要出狱,得写出太后满意的悔过书,两日过去也没动一个字。
孝帝忍不住来找他,命令道:“赶紧写,一个中高榜的大才子,悔过书有何难?”
沈珩趴在木榻上,回道:“无错如何写得出悔意…”
“你编也得编出来了,赶紧出去将尤子嶙劝回来!”
孝帝交代后便离开,隔了一日有三条消息传来,说金澜公主伤心太过,差点小产,不愿意多留京城一日,早早启程回南蛮去了。
再有,李家因李淮生玷污公主一案,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三代清誉,一夕碑裂,李淮生的父亲吐血身亡,而李淮生身为人子关押在牢内,无法送终,抱憾终身。
最后一条最令人意外!
尤子嶙秘密向孝帝提出兄娶妹嫁可有转圜余地,被孝帝拒绝。
尔后,朝廷收到塞外边境军营的求助,今年秋季塞外收成不佳,冬季更是万物不生,游牧群体为了生存极有可能引起动乱,请求朝廷出兵支援镇守。
京城内的兵马属尤子嶙手中最多,孝帝二话不说下旨分了七万押送粮草和御寒衣物赴塞,而领军的却另有其人。
尤子嶙上奏,要自己带军前往,被以三个月定亲之约束缚留下,眼睁睁看着十万大权徒留三万。
谁都感觉得出来,尤侯已被孝帝猜忌,卸了大部分兵权。
沈珩知道后忧心忡忡,披着外袍坐起来,执笔开始书写,他是要出去了,去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大哥。”
一声很久未听过的唤声引得沈珩抬头,只见是沈崎来了。
沈珩有丝诧异,这个不成器的老四怎么会来刑部看他。
狱卒将门打开,沈崎放下了食盒,“大哥,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来看你…”
说着,哭腔已出。
沈珩放下笔,口吻也生硬,说道:“你还认我这个大哥?”
沈崎佝偻身躯坐下,一段日子不见,整个人又憔悴又沮丧,完全没有一点意气风发小郎君的模样。
将食物取出来,给沈珩端去一碗汤,抽了抽鼻子说道:“小时候冬天特别冷,姑母不做新衣裳给我们,可我们都长高了,手和脚露出来冻得生疮,是大哥你把自己仅剩的棉衣裁了,接在我们三个人的衣服上保暖,自己却受冻挨到开春…还有许多你照顾我们的事,我怎敢不认你呢。”
沈珩听着他说旧事,眼里的凌厉溃散了些,依旧坚持当初的决定:“但我不想认你,除非你和单氏分开。”
就算单玖珠已经和沈崎拜了堂,没有他的允许,单氏上不了沈家族谱,名不正言不顺,娶了也犹如外室,而沈崎不过是犟着和她在一起罢了。
“大哥,我也想了很久,今日就是来给你答复的。”他两眼下凹陷,可见这些日子来单氏折磨不轻。
沈崎将汤殷勤地移到兄长前面,认错的态度十分明显,“这牢里湿冷,你身上又伤着,我特地亲自熬了羊姜补汤,还有几样你爱吃的菜,噢噢噢,那个刑部的管大人特别谨慎,都验过了,没毒说着,自己先吃喝几口,懂事懂流程的模样别提有多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四个人总是挨在一起取暖,分着东西吃,日子苦可是心却是在一起的。
“行了。”沈珩叹气,“第一次做菜给大哥,就这么点,你再吃下去就没了。”
沈崎不好意思,又道:“汤快凉了,大哥你快喝吧。”
沈珩缓缓喝了几口,夹菜配着吃,越吃越慢…这小子是不是把糖当成盐巴?
没一会儿,那碗汤见底。
这时,沈崎忽然哭了。
“大哥,从小你顺了我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沈珩才惊觉,原来沈崎还不死心!
重重撩了筷子,他起身负手,不想再看这个弟弟,“你走!”
可沈崎腾地一声跪下。
一直以来,就算是站着,他也觉得自己在大哥前面很渺小,矮了不止半截,如今大错将铸,索性跪下来面对。
“大哥,我不能否认)儿时没有你的照顾,就没有长大的我,我这一生最应该敬重的人就是你,可我这一生最害怕最厌恶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