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姑娘大多从小干活儿,皮肤糙黑手脚粗大,在河溪村村人眼里,大队长家的闺女温悦小脸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已经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了。
等村里知青来那天,乌泱泱的人群里就站了个极漂亮出挑的姑娘,乌黑长发编成两条松松的麻花辫, 穿一件纯白蝴蝶领长裙,水汪汪的桃花眼似雾蒙蒙的江南,樱唇盈盈一点,肤若凝脂,顾盼生姿,一下子把全村人的目光都给吸过去了,尤其是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个个都目不转睛。
男人嘛,那大都是视觉动物,村里来了这么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还是大城市来的,家庭成分差点儿也没啥,他们都是贫下中农,娶回家来多改造不就成了?
于是,村里的媒人络绎不绝往知青点跑,个个舌灿莲花,把村里未娶亲的汉子夸的天花乱坠,那家伙,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人。
而原主自小眼高于顶,高傲娇蛮,是个在父母宠爱下,不通晓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加上她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她看不上村里这群土里刨食儿的乡下汉子,连打带赶把来提亲的媒人撵出去不说,还抬着小下巴,姿态倨傲把村里人好一顿讥讽,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虽然.......算是实话,但在河溪村地盘上,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说出口不是?
村里的汉子们提亲不成,反遭羞辱,自然恼羞成怒,他们家的老娘姐妹啥的也在家破口大骂,“呸,不就是个城里来的小娘皮,还真当自个儿是天仙女,我儿这么好还不嫁,瞎了你的狗眼,老娘看你将来嫁哪个!”
就连那群碎嘴老娘们也没想到,城里来的林蔓不仅嫁出去了,还嫁给了村里最有前途,长的最俊的陆老二陆洲!
这让她们心里犯气的同时,也颇有些想看笑话的心态在里头,林蔓这个小媳妇儿这么娇气脾气还不好,能跟赵春花那凶神恶煞的凶婆娘处的好?
再说陆洲今年都二十九了,整整比林蔓大八岁,城里的小媳妇儿哪比得上乡下媳妇勤快、老实、还顾家?
以后老顾家怕是有的闹了!
*
林蔓不知道村里人一心想看她的笑话。
这会儿,城里来的小媳妇林蔓已经起身推门,拿扫帚把陆家的小院子前前后后清扫了一边。
作为一只合格的穿越米虫,林蔓还是很自觉地,穿都穿了,那既然之则安之嘛,她在老陆家吃在老陆家喝,还不用跟村里的妇女小媳妇一样上工挣工分,对此她已经很知足了,总在屋子里躺着身子骨都乏了,不如在家里打扫卫生,锻炼身体同时还不白吃饭,挺好的。
况且这阵子,她私下看着,老陆家一家人也没有书里描写那么极品。
在书里,陆家当家老太赵春花就是个横行霸道的彪悍极品,仗着自家老头子打小鬼子那会儿负过伤,自家老二又是军官,那小老太在村里上蹿下跳,有便宜跑的比谁都快,谁要是敢给她委屈受,赵春花同志能搬张小板凳坐他家门口骂一天,都不带换气儿的。
至于老陆家的俩崽崽儿,七岁的陆铁蛋跟五岁的陆妞妞,这俩小娃娃打小在亲奶的文化熏陶下,也不是吃素的。
陆铁蛋人如其名,顶着个剃的光溜溜的脑袋整天领村里的一群小子,上山打鸟下河摸鱼,陆妞妞小丫头就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当小尾巴,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没个正经丫头片子样。”
林蔓就想问问这群人,正经丫头片子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整天在家里当牛做马,看弟弟干家务活,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长大了再卖了自个儿给弟弟挣彩礼钱,那就是个好丫头?
狗屁!
那是养免费丫鬟,不是养闺女!
比起某些两面三刀、口是心非的村人,林蔓倒是很喜欢老陆家一家子真诚不做伪,有啥说啥的性子可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而且对于她这个穿越米虫来说,老陆家一家还有个很讨喜的习惯——护短。
不管原主以前风评如何,自从林蔓嫁到了老陆家,这一家人是实实在在把她的当自家人,林蔓病倒在榻,村里人风言风语不断,是赵春花带着俩崽崽出去把那群人一顿臭骂,骂得狗血淋头才住了嘴。
就冲着这一点,林蔓都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在陌生的世界也不是孤身一人的。
河溪村是个大村子,村里坐落着百来户人家,村中大多是黄泥茅草房,老陆家的三间砖瓦房在村里那就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不过老陆家的房子看着是砖瓦房,其实内里也是黄泥砌的,外头糊了红砖而已。
就是这样的房子在河溪村也是数得着,陆家小院儿南面儿是芦苇搭的草棚,里头放些杂物跟烧火用的柴禾堆,家里的墙也是用泥巴垒的,有两米多高,北面有一洼自家开垦的小菜地,跟鸡圈猪圈挨着,夏天种些瓜果蔬菜。
整个河溪村坐落在青山绿水的小山坳里,山上山下除了良田,就是随风摇曳的青绿山林草木,林蔓站在自家院子里只觉得心旷神怡。
院子里的母鸡跟小猪看到林蔓出来了,扑棱翅膀的扑棱翅膀,哼哼唧唧拱门的拱门。
林蔓知道,这是饿了,便学着平日赵春花的模样,去草棚拎了过冬剩下的白菜梆,跟捡来的野菜猪草一块剁好了,添在食槽里。
那粉嫩小猪哼哼哧哧吃了起来,又给母鸡添了食儿跟水。
看它们吃的欢,林蔓拍拍手,眼瞅着天儿不早了,琢磨着做点什么吃,过会儿家里人该回来了。
上辈子,林蔓父母走的早,她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虽然没下过地,可做菜烧饭的老早就会了,乡下的土灶她也会用。
河溪村地处北方,吃的大都是米面之类的,前几年县里收成不好,闹了次饥荒,村里人的日子也是到今年才缓过来。
老陆家的粮食都在厨房里放着,赵春花虽然名声不好,却从来不在家里吃喝上苛待家里人。
像村里有些老太太专门把家里的粮食肉面锁在柜子里,自家拿把小钥匙,家里吃的喝的从她们手指缝里扒拉,一家人吃不好,瘦的皮包骨头,这日子过起来不知道是啥滋味儿。
老陆家日子富裕些,但也是碴子粥加窝窝头,这还是晌午一家人才能吃上的干饭,早上跟晚上就是一碗能找出人影的米汤跟蒸好的红薯,至于菜要么就是自家腌的咸菜干,要么就是从山里地头上挖回家的野菜,锅里擦点油,炒一碗一家子吃。
现在生产队一年只供给村里每户每一人三斤菜籽油,别的想吃油就只能拿着油票去镇上买,乡下人家哪来的油票,没有油票就只能吃缺盐少油的菜。
河溪村这还是好的,有些生产大队一年就供得起一家一斤油,这么点油一大家子吃一年,想想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来的,听说有些少吃少喝的人家吃的是米糠。
林蔓拎了拎家里的米面袋子,白米得有七八斤,高粱米最多,看着有几十斤,白面跟玉米面各小半缸,家里的鸡蛋也攒了大半篮子,白生生的看着煞是喜人。
家里地窖里还放着几麻袋土豆跟红薯,在这个普遍愁吃喝的年代,老陆家真算上吃喝不愁了。
林蔓想了想家里俩孩子小脸瘦巴巴的模样,从米袋里小心翼翼挖了小半捧米,添了些高粱米,淘洗干净,去地窖选了七八块小地瓜,洗净削皮切块,在锅里焖了锅红薯饭,家里腌的咸菜疙瘩切成丝丝儿,春日香椿嫩芽喜人,村人常折几枝回家食用,老陆家屋后就有两株香椿树,她折来,再炒了盘香椿鸡蛋,一顿简单的午饭就做好了。
这会儿正是村里人下工回家的路上,山坡上生产队村民,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和簸箕往家走。
路过老陆家的时候,那外头就弥漫着勾人的饭香味。
村里有个汉子奇怪道,“老陆家这么早就吃饭了,烧的啥饭咋这么香?”
“不早了,咱土里刨食儿的都下工了,人军人家属可就不吃饭了?”
“不对啊,刚才我看到陆家老太领着俩孩子在后山割猪草还没回来呢,她家谁烧的饭?”
“别是林蔓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