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06节(2 / 2)

    与其说是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笑,更像是眯起眼,了然于胸的打量。

    “漆器行的铺子,七叔是否有意?”

    “啊?”曲氏惊讶太造作,应付的话语又太迟疑了些,“这我倒不曾听闻。”

    “噢,还有一事。”待引路的婢子退下,谈栩然又上了一阶,同曲氏并立,侧首瞧着她鬓发上的一根福禄簪子,道:“我听说,七叔在院里养的那个人,有几分像我?”

    曲氏实在震惊,缓缓的转头看着谈栩然,虽说她的神情已经暴露大半,但口中还是强撑着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月港的漆器行中有几个随我一道嫁过来的老人,五房接手后,将他们一家人都贬做小工,那家的婆娘曾去七叔后宅送个描金的恭桶,说是打远瞧见个女子,还以为是我,骇了一跳。”

    谈栩然见曲氏不知该作何表情,又笑了一声,道:“若是仅仅是人有相似,不做他想,又或是那妇人错看,倒是虚惊一场。”

    她说着,转脸看向曲氏身后端正的廊顶,毫不客气的将话一字字的吐出来。

    “若是有意为之,那可真是恶心。”

    第126章 暮夏的西瓜和佳偶书社

    知道谈栩然去见曲氏, 陈舍微从铺子里出来,就绕了路去接她。

    他没在人家门口等, 而是倚在桥上, 瞧着桥洞下缓缓探出一舟碧绿黑纹的西瓜。

    谈栩然出来的时候,他正蹲在岸边用一根绳子编网兜呢,把个大西瓜往里头一放, 松松提起。

    “车马轿子,你都遣回去了?”谈栩然四下看看, 不见踪迹。

    陈舍微朝河埠头努努嘴, 道:“咱们坐船回去更快, 还没那么热。”

    “总是花样多。”谈栩然交了手给他。

    陈舍微见送她出来的丫鬟还立在门口看,就道:“帕子拿回来了吗?”

    谈栩然扬了扬本就不曾丢失的帕子,道:“若不是这般贴身之物, 我也懒得走这么一遭,只怕落在别人手里, 瓜田李下的也说不清楚。”

    这又是陈砚墨的家!陈舍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扶着谈栩然小心翼翼的走上甲板, 轻舟一纵,乘风而去。

    夏末秋初时候, 沁园湖上荷花结籽, 从舟上下来时,除了一个大西瓜,谈栩然手里还抱了把莲蓬。

    陈舍微挑的西瓜极好, 在井水里浸得冰凉,纹路清晰分明, 轻拍就有浑厚之声, 刀刃才下一寸, 整个瓜自己就裂开了,甚至不用切。

    红瓤黑籽,脆甜爽口。

    再热过几日,过了中元,天儿就要凉下来了。

    原本被暑热逼散班的戏园子也贴了告示,说是在中元后三日,重新团班上戏。

    这戏一开始,就能唱到冬日里去。

    泉州的戏园子很多,常也有人家为着方便选在戏园子里待客的,这几日往戏班里销的烟卷已经多了好些,总要提前订啊。

    陈舍微忙里偷闲的过小日子,这一日去铺子里,忽然就被王吉递了一本样书,是他的《虫药集》。

    见陈舍微一脸意外,王吉道:“你不知?这事儿都交了你夫人?我瞧着她是不是把漆器行的人手倒了倒?那个管雕版的管事,精乖的我都想拐到铺子里来,瞧着呆呆的,从泉州卫出来倒也不怵,说是把册数都谈妥了,从我那拉纸去呢。”

    “嗯,”陈舍微翻了一番,瞧着自己的文字和谈栩然的画配在一块,忍不住笑起来,“泉州的这间漆器行改成作坊,制了家具运往月港那间卖,所以要招揽些匠人,倒是管事伙计可以少些,五房余下人,她留了些,剔了些。那个秦管事的爹娘都是从谈家跟来的,也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头,夫人看他得用,所以就拉拔了一把。”

    看着他一脸乐呵呵的傻样,王吉摇摇头道:“同泉州卫做买卖可没什么赚头。”

    “雕版出书原本就没打算多挣银子,有点薄利养的住苏师傅那几个匠人就行了。”陈舍微说着觑了王吉一眼,道:“不过那《鸣虫谱》应该是有利可图的。”

    “嗯,我问过了,也快了,再过三两日就有样书了。”

    王吉发觉陈舍微又换了一身秋日衣裳,很雅致的淡褚色,绣纹青纹蔓延,衬得他面如冠玉,文雅俊秀。

    谈栩然虽心思比别的妇人野,但也不是没有好好对待陈舍微的。

    王吉想了想,若是吴燕子婚后也想能如谈栩然一般,里里外外一手抓,其实也不是不好,旁人闲话,他不听就是了。

    只看陈舍微,他何时理会过?

    即便王吉偶觉谈栩然过了些,出言点了几句,他只道:“落后思想要不得,你该好好反省一下。”

    王吉被他说得发懵,他本性纯良,最要紧是见透世情,并不固执己见。

    陈舍微其实根本没同王吉细说过什么男女平等的大道理,这种大道理若是日日挂在嘴上,简直就是悬浮于世的疯言疯语。

    王吉与陈舍微相处甚久,难得是他言行如一,待妻女的确尊重爱护,长此以往,渐渐也带王吉往一处想了。

    至于甘力么,他出身乡野,每每忆起小时候的事,无非就是他被他爹打,他娘被他爹打,他和他娘一起被他爹打。

    那年,他用刀剁掉了他爹的脑袋,恍惚间听见他娘的魂灵在破烂的房梁上大笑。

    正因为犯了这桩事,虽是死了个癞皮闲汉无人在意,但未免万一,甘力还是带着甘嫂离了家乡,流落到泉溪镇上。

    甘力骨子里的暴力其实同他爹很相似,只是在杀猪和杀人这件事上有了宣泄口,同时又被他对父亲的恨意牢牢禁锢。

    也许出于对娘亲的愧疚,又或是女子的柔软无害令他松弛。

    甘力对女子的态度极为呵护,简直像对一朵易落的花一样轻拿轻放。

    虽说这是因其视女子为弱者的缘故,并非出自平等的尊重,但总比那些蔑视□□,又或横加桎梏的做派要好得多。

    陈舍微能与这两人处成真正的兄弟,其实也脱不开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