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谢慈沉默了良久,只说了一句话:“我那个姐姐,是时候该送回庵里清修了。”
马车停下。
谢府。
东阳大街上最尊贵的一处宅子。
曾经这个地方叫做肃安候府,谢老侯爷去了以后,谢慈虽按律承袭爵位,但他本人似乎对侯府并没什么感情,孝期一出,就将府上的匾给换了。
而今也没什么人喊他侯爷了。
谢府正门紧闭,府中唯一的主子谢慈不讲究排场,平日里进出图方便爱走角门,今日却一反常态,在正门口立了片刻,冷冷开口:“眼都瞎了,开门!”
门边上的家仆急忙将沉重的朱红大门打开。
芙蕖低头瞧了一眼高至膝前的门槛,提衣跨了过去。此生有幸从谢府正门入,以她的身份,算是给足了脸面。
谢慈在前面走。
芙蕖跟在后面喋喋不休:“那位御史小姐姓苏,闺名慎浓,我第一听闻的时候,着实感到惊艳,她的名字真好听。”
谢慈本不想搭她的茬,但是提到名字,他又活了。“怎么,你是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芙蕖坦然:“你给我起的名字,我怎可能嫌弃?”
那一天,谢家后院里,谢慈将人从刀下救出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说自己没有名字。
谢慈便一直唤她丫头。
直到来年夏天,院子池塘里养得重瓣红莲开了,花叶相映,甚是好看。
谢慈便给她取了芙蕖这个名字。
芙蕖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慈望着那一池泥污,看不见底的浑水,说:“你这辈子,也就扎根在这烂泥里了,别想着跑,你逃不了,也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好活着。”
七岁的芙蕖哪里听得懂这话的意思。
但她却牢牢记在了心里,直至今日。
芙蕖是烂泥里长出来的花。
常品常新啊。
进了内院。
远远的,芙蕖便看见一道翠青的身影往这边疾步走来。
芙蕖当场便停住了,刻意拉开与谢慈之间的距离。
此时出现在谢府中的年轻姑娘,除了御史小姐,不作他想。
苏慎浓身上着一身翠色的衣裙,瞧着很是清新,她可能是内心着急,脚下的碎步也快,裙摆更像是在风中拂开的嫩柳。
很好看。
这是芙蕖对于她的印象。
苏慎浓教养良好,再急也不会愣头愣脑的到处冲,她恰到好处地停在谢慈身前,先福了一礼,告了安,才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我听家父说,谢大人您同小女一样,不喜这桩婚事,但圣旨已下,不知谢大人做何打算?”
她是真的不想嫁。
谢慈听了这话,脚下未做停顿,从她身畔经过,眼尾很不经意的在她身上瞥了一下,撂下一句:“圣旨都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闻此言。
不仅苏慎浓愣在了原地。
芙蕖也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半天,等到谢慈都走远了。
芙蕖才在心里点头,猜测——那他这还是想娶啊。
院子里只剩下芙蕖和苏慎浓面面相觑。
苏慎浓瞅了她半天,客气地点了下头,问道:“请问姑娘是?”
芙蕖再开口有些艰难:“奴家,是出身太平赌坊的……贱妾。”
苏慎浓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芙蕖关切地上前一步。
苏慎浓用不着她扶,勉强自己站稳,粉面已染上了一层薄怒——“他……什么意思?是羞辱我?”
圣旨钦定的未婚妻尚未过门。
谢慈便堂而皇之从外面烟花柳巷带回一个妙龄姑娘。
简直是令人拍案叫绝的混账。
即使苏小姐不想嫁,也受不住如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