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照出去原话转告刘嬷嬷。
不一会儿,听得吉照靠近了回话:“刘嬷嬷说,白小姐今日见了姑娘之后,回院子里便心情郁郁,一直拨弄着您送的那张琵琶。白夫人实在是无法,只好打扰姑娘,请您屈尊前去白小姐院里纾解一番。”
芙蕖心知,来了。
白夫人受到了她的惊吓,辗转反侧,想必越晚越睡不着,竟然连今夜都忍不过去。
她对谢慈道:“我去瞧瞧。”
谢慈退后半步,芙蕖擦着他的身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附身在镜前,将弄散的发丝别进耳后。
听得身后谢慈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芙蕖从镜中见到他一回袍袖,从架子床后面绕没了影子。
她一口气不仅没松下,反而提得更紧了。
吉照推门进来。
芙蕖怀里抱着琵琶,忽地出手拔了琴头,琵琶的六相下,竟是一把打磨精巧的匕首。
吉照一见这架势是奔着动手去的,当下皱眉:“姑娘?”
芙蕖说:“谁家主人会选在这个时候见客宴宾,警醒点做两手准备吧。”
吉照格外敏感,问:“姑娘,是不是我方才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芙蕖矢口否认:“没有,能有什么事?”
吉照一头雾水。
芙蕖已抱着琴施施然走了出去。
夏衫已挡不住初秋转寒的凉意。
白家的事,是她的事,谁也不能沾手,她必须自己解决。
沿路檐下挂的琉璃灯精巧华丽,可越靠近白小姐的院落,灯越是疏落,很有几分阴森森的意味。
今晚那扇掩在草木深处的门没有上锁,为芙蕖敞开了前路。
带路的刘嬷嬷到了门口时莫名顿住,回头瞧了她一眼。
芙蕖不明白那一眼的深意,也懒得去深究。
白府小姐的秀楼里,只有最高的阁层上亮着烛光,芙蕖在院子里略一站,听到断断续续的琵琶飘下来,不成曲调,气若游丝。
一只竹蜻蜓在半空中落下,掉进了某处树丛里,夜深瞧不见踪迹。
芙蕖进了那黑洞洞的门口,吉照正欲跟上,刘嬷嬷拦在她身前,吉照冷冷的盯着她。
刘嬷嬷道:“我们家小姐怯弱怕生,不大爱见生人,姑娘便和老奴在楼下静候吧。”
吉照盯着这不知死活的老虔婆,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只要她想,下一刻便能把人捏晕埋了。
可芙蕖人在门槛内回了头,说:“那你在外面等我,我自己上去。”
吉照眉眼挂上了担忧,忍不住嘱咐一句:“姑娘如有吩咐,喊一声即可。”
芙蕖对她点了下头。
吉照望着她逐渐没进黑暗中的背影,忽觉得眼皮狠狠一跳。
竹制的楼梯非常不结实,芙蕖这般身轻如燕的人,踩上去都摇晃的厉害,起初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细思量之下相通了,想必是为了阻止白小姐出门的。
活生生一个人,硬是被养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芙蕖稳稳的走到阁上,终于见到了光,一层一层的红纱帐撩开,芙蕖见到的并不是白小姐,而是白夫人姚氏。
白夫人一身翠虬色的华服,背对着她,正在上香。
芙蕖靠近,发现那案上放置着两个木牌位竟空无一字。
这是在祭奠谁?
芙蕖望着那缭绕的香火,带白夫人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道:“白合存是个废物,夫人您天人之姿,怎会委身于他呢?”
白夫人眯起眼睛问她:“你是谁派来的?”
芙蕖不慌不忙:“我从小养在驸马爷的手下,这有什么可问的?”
她本来就是借驸马的名头,光明正大送进白府里的。
驸马就是用来给谢慈挡枪的,芙蕖卖起他来一点也不犹豫。
白夫人摇头:“不对,你撒谎。”
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白夫人道:“你进府就是别有心思,塘前街,鹿离浆……你知道的好详细啊,你是从哪打听的消息?”
芙蕖道:“人啊,办事最忌讳一个‘急’字,夫人,您在扬州稳了那么多年,要是安安分分的,碍不着任何人的眼,随便你兴什么风,做什么浪。可惜,您急了,夫人,您怎么不想想,燕京城是什么地方?城外一只兔子蹿进来都要盘查老巢在哪座山上有几个洞,您凭什么就觉得可以将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呢?”
白夫人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如此说来,我在进京之前,就被你们给盯上了?”
芙蕖道:“还用得着多言么?”
白夫人说:“你这样咄咄逼人,逼急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