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喜出望外,心里搁着谨慎,人却没有走远,一直守在苏府的外围,直到半个时辰后,亲眼见到苏慎浓出府,才一路跟在她身后,安全互送她到春耕茶亭。
春耕茶亭有太学的学生们撑着场子,一年四季都不会冷清。
今日在学生中流传开的头等热闹,自然是苏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别说什么纸包不住火,谢慈当时发癫根本就没避讳人,市井商贩目睹了一切之后,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便已经将话本都编好了。
“谢大人是心情不好?怎么消失了几天一露面就上苏府找茬去了?”
“倒也没听说苏大人最近有参奏他啊?”
“也可能是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肯定是我们错过了什么,有没有人知根知底的,快别藏着掖着了,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芙蕖就在楼下这一片吵闹声中,四平八稳的才上楼梯,到了二楼的雅阁中。
苏慎浓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地方,关上了窗户,放下了帘子。
芙蕖与她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口的愧意。
芙蕖将帽子搁在茶几上,对苏慎浓道:“一切回到原点,我又成了一个已死的人,处处得避着某些人的耳目。”
苏慎浓道:“我三哥做事太过了,我们愧对你在先,无论如何,我也该对你说声抱歉。”
芙蕖客气道:“你不必心怀歉意,我与苏三公子本就是不同路上的人,谁更胜一筹看的是手段,而不是对错……苏姑娘,今日约你出来,我就开门见山了,谢慈从你府上取走了一样东西,是么?”
苏慎浓有些疑惑的望着她:“是,怎么,你们两也离心了?”
她好敏锐,也好犀利。
芙蕖心下惊叹,解释道:“离心倒还不至于,只是有了些分歧。”
苏慎浓转头吩咐人呈上纸笔,她说:“是一封我家姨娘留下的信,我看过一眼,都记下在心里,你想知晓,我誊抄一份给你。”
芙蕖:“你能过目不忘?”
苏慎浓:“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我知道那东西的意义非同小可,所以在得见那一眼的时候,绞尽了脑汁也将其记下在心里。”
芙蕖从茶官的手中接了笔墨,将墨水研磨在砚台中。
苏慎浓蘸了墨,提笔在宣纸上一字一句的复原不久前刚记下的内容。
茶亭的雅阁内,一时之间,寂静非常。
其实那封信的内容并不多,苏慎浓只写了七八行字,便停住了笔。
芙蕖端过纸一瞧。
果然如她之前所料,苏府中藏着两种南疆蛊毒的解法。
信上所言,有两种方法。
一是血脉相承,如是女子,中了此蛊并非死路,珠胎结于腹中,十月怀胎,诞下的活婴,便能于血脉交融中,完全承接母体的蛊毒。等于是将蛊渡给了孩子,以换取自己的平安。
难怪……
姚氏中蛊之后,将其渡给了女儿。
谢太妃中蛊之后,将其渡给了儿子。
当年谢侯爷寻遍了天下名医,得到唯一可能的救命之法,是讲蛊毒渡到血缘至亲的人身上,想必也是因为这种道理。
可再亲近的血脉也不如母子之间深厚,所以当年那个孩子,残喘了几年,终究没能保住命。
第二种方法,信中提到,两种蛊毒都有其母蛊。
母蛊是克制子蛊的不二之选。
将母蛊以同样的炼制之法,制成另一种一脉相承的蛊,喂人服下,再将中了子母蛊的人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燃烧草药以催活体内的蛊。
身体内的蛊毒躁动,将重新凝聚成虫体,其中强势的一方会冲开宿主的血脉,寻求母子团聚。
团聚子母蛊虫共同融合在一个人的血脉中,将互相抵消毒性。
但是此法等同于献祭掉,另一人是死是活都是未定之数。
好狠毒啊……
芙蕖扶着纸的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她几乎咬碎了牙才能稳住自己,保持冷静,向苏慎浓得体的道谢。
然后道别。
芙蕖独自走在回谢府的路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滋生出了一个更恶毒的想法。
既然母子的血脉无可替代,那父子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她可以给谢慈生个孩子啊,然后……
啪!
芙蕖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五指的浮肿印在脸上,伴随着耳畔中的轰鸣声,芙蕖鬓边的汗大滴的落了下来,砸在袖子上。
芙蕖跪倒在地,随即眼睛里也涌出了大片湿咸。
到底是要死一个。
她所期待的终点,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