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年过花甲,佝偻着背,不认识他们,一脸警惕,只开了道缝隙,问他们是谁?
谢慈无意为难他,说:“姓谢,你去通报吧。”
等候的时候,谢慈张望着周围的景象,忽然说了句:“此举距离我们的别院很近。”
芙蕖说:“是很近。”
就这样慢慢走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黄昏维持不了半个时辰,方才那样美丽的夕阳景色,早已彻底沉于山下了。
谢慈说:“当年,你住在我那里,从未提过家,也不见你有什么伤感……有几回能出门了,也没见你绕回来看一眼。”
芙蕖说:“有什么可看的,当时的我,能活下来都是恩赐。”她话锋一转,问谢慈:“你觉得我薄情吗?”
谢慈不答反问:“你对我也能做到如此吗?”
芙蕖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她若是真说出一个“能”字,恐怕从今日起,谢慈就能如法炮制白合存的离谱,彻底将她变成无枝可依的浮萍,了结这一段孽缘。
芙蕖微微一笑,秀口一张,说:“你做梦!”
白合存听说了这样一个不同凡响的姓氏,急忙亲自迎了出来。
然而一开门,他的目光就凝在了芙蕖的脸上,难以挪开。
芙蕖既然不介意来见他,自然也不介意两人之间那乱糟糟的亲缘牵绊。
谢慈是个和善人,不好意思打扰她们。
芙蕖替他张嘴问:“姚氏呢?”
白合存怅惘的一点头,说:“在,在屋子里,病了。”
正如陈宝愈在信中的交代,姚氏现正在丈夫身边,守着六皇子的遗体,等南秦来人处置。
陈宝愈出资置办了一具尚算厚实的棺椁,把六皇子装了进去,停在了白家后院,即将入冬,天气冷了,尸体的存放时间也能稍长一些。
但是好好的一户人家,停这么一具尸体,实在有些忌讳。
所以,白合存在后院里挂了幡,还简单设了香案,以求亡灵安息,冤有头债有主,别在他家里作乱。
芙蕖路过烧纸的火盆,心下存了几番故意,一脚竟给踢翻了。
白合存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谢慈并肩走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弯身扶正。
芙蕖:“……”
白合存的宅子没有鬼,真正的鬼在她身边呢。
见了鬼了……
他们彼此沉默着,进了姚氏的房间。
白合存没说谎。
姚氏确实病得不轻,躺在床上,连起身都是困难,人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与芙蕖记忆中那个冷厉刻薄的继母判若两人。
听到推门的动静,她转头看了一眼来客。
谢慈看门见山,问道:“陈宝愈是如何说服你的?”
姚氏打起精神:“你们不是一伙的?他难道没告诉你?”
谢慈:“你没告诉他实话。”
虽然陈宝愈告知谢慈的也不是实话,但是其中拐了几个弯都不重要了,因为从一开始姚氏就给指了错误的方向。
姚氏:“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谢慈摇开了扇子:“其实我这个人疑心很重,你身份特殊,把你全权交给陈宝愈处置,着实有点不放心,所以,当时尽管我人走了,暗中却一直派人盯着呢。”
他说:“你寄往南秦的信,我截下看了。”
姚氏有几分不自在。
谢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笑了笑,是嘲讽:“果然如我所料,你虽然与南秦皇室有龃龉,但那毕竟是你的根,你心里再恨,也不会胳膊肘拐向我们。”
姚氏:“我的信?”
谢慈说:“你在信中暗示大梁的朝局不稳,水防薄弱,我都看出来了。可惜,你的信寄不出去,你们南秦六皇子的讣告,将会以国书的形式,由我朝陛下亲笔拟成,再送往南秦皇帝的手中。”
姚氏想不到真正难缠的主儿还在这儿呢,悄不做声的就将她所有的路都堵上了。
谢慈道:“按理说,你既已嫁做白合存,就是大梁的白家妇,你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是你如此执迷不悟,实在令我难以安心啊。”
姚氏扬起了修长枯老的脖颈:“你想杀了我?”
谢慈道:“杀你太简单了,给我办件事情。”
姚氏不明白他怎么会将要求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当即有了骨气:“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