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内泛滥汹涌的恶心感终于稍稍退去些许,莫奕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的重影也淡了不少,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是基本上能稍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他不由得愣了愣。
刚才自己扶着的墙壁上,歪歪斜斜地挂满了无数的油画,每张都是绕着金丝的黑木做成的画框,而最靠近自己的那幅画,是一个赤裸苍白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吧诶鲜血染红的绸缎上,整个头颅都滚落了下来,一双蒙着淡淡灰翳的黑眼睛半睁着,空洞宁静地注视着画外。
这是……挂在自己的房间内的那幅画。
而且应该是倘若自己死亡才会呈现出来的完成版。
——而自己刚才应当就是从这幅画内被拉扯进来的。
莫奕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抬头环视着挂在这张墙壁上的所有画幅,他很快辨认出来几幅熟悉的面孔:墙壁右上方挂着一幅静物,画面中是几个瓶子和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画面一角的瓶子静静地倾倒着,黑色粘稠的液体从瓶口流淌出来,犹如沥青般的质地流泻在桌布上。墙壁正上方挂着的油画中是奔腾咆哮着的海洋,暗蓝和深黑色向交杂的波涛在电闪雷鸣中狂暴着卷起,漆黑的海洋深不见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熟悉的画面。
——这些赫然都是那些挂在死亡的玩家房间中的图画。
那么……如此说来,玩家房间中挂着的油画,每一幅都通向这里。
莫奕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透过油画和油画只见的缝隙看下去,能看到墙壁的颜色是熟悉的黄铜色,仿佛是——大门一样。
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去,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
干涸和半干涸的颜料仿佛是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冲击进来似的,在天花板墙壁和地面的夹缝中鼓出,仿佛是无数重叠着的肿瘤似的隆起成丑陋的形状,无数白色的残破桌椅静静地沉在颜料和颜料之间的硬块中,看上去似乎已经年代久远,表面已经斑驳泛黄,但是仍旧能够辨认出来——这正是那个举行婚礼的房间内的桌椅。
但是,房间中的墙壁和天花板却是刺目的猩红,华丽葳蕤的装饰虽然褪色积尘,但是仍旧能够看出来举行舞会的房间的模样。
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个房间。
莫奕的目光突然被前方某处吸引,他缓缓地向前方走去,伸手撩开在重重垂在自己眼前的陈旧纱帘,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在房间的尽头,在颜料堆积凝固构成的菌林深处,是被灰尘覆盖,已经几乎难辨形状的神坛,神坛上本该是新婚夫妇盟誓的地方,却被静静地矗立着一尊沉黑的棺材,棺材仿若夜色般深黑的沉重木料上缠绕着细细的金丝,在黯淡的光线下闪动着微光。
棺材看上去光滑而崭新,上面没有一丝尘埃,在无数堆积凝固的颜料与陈旧腐烂的器具中显得格外诡异。
莫奕看到在棺材的盖板上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凸起。
等他走到近前,才发现,放在上面的只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