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境清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孩,他喜欢化着浓妆,站在夜店的池子中间,肆意洒脱地蹦着,周司洋把他所有的枷锁都卸掉,此刻,震耳欲聋的音乐是他最好的治疗品。
他拉着林境清,点燃一只烟,“怎么样,好玩吗?”
境清点点头,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准确地说林成峰根本不会允许她来这种地方,这种新奇又带着偷摸的心情十分刺激,她很高兴,也很喜欢。
“周司洋,你穿女装还蛮好看。”她递给他一杯水。
“喝什么水,我带你去喝酒。”
境清一征,随即点点头。
两人在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蹲坐在马路牙子上,活脱脱一个该溜子,可是境清从没有过这种生活,至少在遇到周司洋之前。
“你为什么喜欢穿女装?”
“怎么,你歧视我?”
“不是,我只是挺好奇。”
“阿清,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喜欢男人。”他笑看她,即便是劣质的化妆品,但在他那张清秀的脸无比好看。
“你好漂亮。”境清感叹。
周司洋笑出声,“跟你比呢,我还差那么点姿色。”
“所以你是同性恋?”
周司洋喝了一口酒,“是啊,不过我爸妈不知道我的性取向,毕竟我还小。”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你的性取向?”
“初三上学期吧,有见到一个男孩,那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就是挺喜欢他,我试了,我对其他人都没那个反应,唯独见到他,可是我不行。”周司洋把啤酒放在地上,“你看我,对你就没反应。”
境清撇撇嘴,喝了一口酒,“好苦。”
两人蹲在马路边哈哈大笑,过路人看他们跟看怪物似的,可没人在乎。
境清是真的很喜欢跟周司洋在一起玩,对于她来讲,他就像她的好姐妹,周司洋会给她分享喜欢的男明星,还有好看的衣服,好玩好吃的东西,他就像她过去十几年的一道门禁卡。
滴地一声,门打开了,一切都清晰起来,那些她未曾涉足过的领域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吸引她,可周司洋从不让她碰,只是会带着她看,告诉她。
她躺在周司洋的身上,望着天花板,“阿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玩。”
“你傻不傻,人会长大,我可能有一天也会死掉。”周司洋胡乱拨弄她的头发。
“你不许胡说,我爸爸研究过艾滋病,我帮你去问他,周司洋,你会好起来的,你看你现在就很好。”周司洋的艾滋病是母体就带来的,这件事情除了他一直以来的班主任和父母知道外,就只有林境清知道。
周司洋是笑看她的,可是他的笑容很悲伤,境清握住他的手,“你还说毕业要带我去旅行,你可不能骗我。”
周司洋摸摸她的头,“我爸妈给我花了很多钱,现在好像有点艰难。”
他自顾自说:“其实我们出去瞎玩那些事情,我爸妈都知道,可能他们也觉得都到这时候了,就让我玩命的玩吧,我倒是怕你爸爸知道,又把你关在家里。”
“我还挺怕你爸爸的,你记不记得,你五年级那天,是五年级吧,你第二天来学校我看你浑身都脏兮兮的,你说你爸把你关地库一晚,真够狠心的。”周司洋调侃。
境清瞪着他,“那你去河里游泳被你妈妈打屁股,我可都记得。”
“欸欸,林境清,揭人不揭短,你怎么还戳我痛处。”
两人相视一笑。
境清回到家里,“爸爸,艾滋病现在能根治吗?”
林成峰正看报纸,抬眸看她一眼,“你班主任讲,你最后的模拟考试成绩还不错,等你中考完,我和你妈妈带你去意大利去看看那边的医疗机构,那里面大多都是罕见病患者。”
“好,爸爸,如果要进你的医疗机构治病贵不贵?”
林成峰放下报纸,外面陈锦若回来,他站起身来,“阿清,中考体检那天正好你妈妈也要去检查,你就跟我们一起去。”
“可是学校已经安排好了。”
“我已经跟你老师说了。”
林境清哦了声,林成峰根本不在意她的问题重不重要,从来只在意她的成绩是不是让他满意。
*
中考体检那天,林境清从车上下来就找周司洋,他今天戴着口罩,穿着长衣长袖,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阿洋,你是不是病发作了?”
“没事。”他的声音很虚弱,感觉下一秒就要死掉。
林成峰扶着陈锦若从外面走进来,大厅基本都是学生还有老师,而他瞥一眼境清扶着的那个男孩,他上前一步,“林境清,你干嘛呢?”
境清没管林成峰,周司洋还没来得及叫叔叔,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林境清张望着要去找老师和医生,可林成峰突然摘掉周司洋的口罩,境清皱眉,“爸爸,你干什么!”
境清胡乱帮忙遮住,可被林成峰拉开,他面色严肃,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周司洋的脸上布满了疹子,红色的,密密麻麻,很吓人。
周司洋眼前阵阵发晕,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境清想上前,但被林成峰拉住,“阿清,他是艾滋病患者,你离他远点。”
“爸爸,你别说话。”境清哭得很伤心,她想冲上去但被林成峰死死拉住,他心中怒火很盛,倒是从来不知道她会跟这么个男孩子玩到一起。
周围没有一个人去看周司洋的情况,他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直到医生戴着口罩推着车出来,周遭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移动毒源般避之不及,他们看他的神情,不可置信,害怕,甚至是厌恶。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影子瞬间笼罩她,她的爸爸此时此刻像个魔鬼,“林境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跟他玩到一起,你发什么疯,被传染怎么办。”
境清后退一步,她觉得林成峰不可理喻,过于可怕,她想离开,进到病房,可林成峰拉着她往外面走,“你要去检查。”
“我不去,我没病,病得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人,爸爸,你是做医疗的,你也见过他们渴望活着,渴望不被歧视,你太过分了,爸爸!”境清哭喊道。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可是林成峰根本不理会,他把她塞进车里,朝私立医院驶去。
境清被强制做检查,她也感受到周司洋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他也曾经就这么躺在床上被这些冰冷的仪器刺痛着,他还好吗?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境清没有任何事情,她问:“我想去看看他。”
“不可以,我已经给你老师申请离开学校,考试那天你直接去考场就行。”
境清很生气,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林成峰拉着她,“你疯了,现在全学校为了他一个人都在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