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2)

那年七月底,父亲来到我上课的地方找我,打碎了“我们家只是有一点小困难”的自欺欺人。坐在楼下的快餐店里时,我发现一年之前还气宇轩昂的父亲,头发已白了一半,身型竟也有些佝偻。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家里其实已经困难挺长时间了。我们家虽然在本地算富裕,但干实业艰难,三角债常常使得现金流紧张。为了盘活资金,从几年前,父亲就开始拿钱放进p2p中,但今年万事不顺,不仅他投资的一个大项目停滞了,投的几个p2p项目竟然连接暴雷。

    甲方欠我们的钱不到账,我们就结不了乙方的款项。p2p一暴雷,大家都知道苏总的钱打了水漂,因此追债的人天天在楼下围堵。

    我问父亲,我们大概欠了多少钱,父亲说有八位数。我说,一千万也是八位数,九千九百万也叫八位数,到底是多少?父亲就不说话。

    最后我说,学校外面那套房,卖掉吧。拿去填窟窿,能填多少填多少。

    父亲看上去像是要哭,他说,小明,爸爸对不起你。

    我起身抱了抱他,这大概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跟父亲拥抱,我发现他真的是老了,塌下去的肩膀已经撑不起我的天了。

    当晚我就去收拾了东西,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家具大件带不走,我只带走了那条春和盖过的羽绒被。

    第97章 97章

    11.

    你若去过南京,你当知道,那里有着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夏天时,在杀气腾腾的日光之下,为人们撑起连绵的、温柔的伞。

    你若去过南京,你当知道,南京有着亚洲最大的地铁站。二十四个出口,每个出口通向不同的商场或或街道,像是人生,你若不熟悉走法,那么极容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迷失方向。

    我想我永远都会很难忘那一天,取走被子是在周六的晚上,我第一次坐地铁从学校回到新街口,当地铁颤抖着身躯从地下冲出来,驶上高架,驶过被高楼亮灯切割开来的夜色时,我突然意识到,从来打车出行的我,居然从未以这个角度,好好地看看这个我呆了两年的城市。

    想来是有点可笑,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乱七八糟的脑子里,居然浮现的是这样的事。

    春和在新街口地铁站接我。他周末下课很晚,通常要到晚上九点。他也不肯和我住在一起,而是选择住在他同事的宿舍,距离培训机构有五站。我本不该这样勉强他的——但我忍不住,我那天就是想任性一把,坐上地铁的时候我给他发消息,今晚一定要请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