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则扶着床尾,在抢救大厅慢慢散步。
郑院长发现太子殿下从早晨查房开始就异常沉默,坐在摇床调整后的舒适体位,脸上眼中也不显露半点情绪。
金老抬头顺着郑院长的视线,注意到太子。
两人交换眼色后猜测,太子这种低气压的状态,大概率是润和帝没有批准飞来医馆扩大地界的事情,搞不好还在回信里怒斥过。
这样一来,在医院两边建员工宿舍和病人家属楼的计划,就此搁浅,或者说彻底泡汤。
正在这时,太子睁开双眼,直视郑院长,带着沉睡许久的异兽苏醒的气场:“能不能告诉本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这一问,连韦主任和傅主任都感觉到了太子的焦躁,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并不意外,毕竟是自己最了解的儿子。
傅主任冷静地开口:“太子殿下,今天早晨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两天再做手术可能性评估,现在您能做的,就是用最平静的心态准备最大的事。”
“生命只有一次,手术机会也只有一次,请好好珍惜。”
太子听完,又恢复了以往沉静的眼神,微一点头:“本王会的。”
医生们相互交换眼色,然后各自散去。
太子在短暂的沉默以后,看向韦主任:“本王能不能借用你的纸笔?”
韦主任从护士站打印机里抽了一沓a4纸,走到太子的床边,给他摆好床上小桌,将a4纸摆好,然后把口袋里各种颜色型号的笔都拿出来:“任殿下挑选。”
太子随意选了一支水笔:“多谢。”伸手拉上床帘,将自己窝在里面。
在床帘的遮挡下,太子仔细铺平最上面的a4纸,学医仙的样子拔开笔盖,郑重其事地写下“灭佛”二字。
然后按照大郢律法的流程,将关键部分逐一写在纸上。
谁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上飞来医馆治疗心疾时,在抢救大厅的病床上,用韦主任的笔和医馆的纸,书写一项震动国都城的惊天行动。
……
时间倒退一些,还在寝殿的润和帝倚在床头,面对阁老与刑部官员,挥了挥手:“大般若寺的张天师先收押,不急。”
“陛下,近来大小般若寺的护法和僧侣们动作不断。”
“殿下,近来国都城又有许多流言蜚语,说锦王殿下是被人构陷……真正逼宫者是太子殿下……”
润和帝听笑了:“贼心不死。”
张天师被囚禁,就指望他这些年培养的一众党羽就此收手,那是痴人说梦;更多的情况是,那些人急于取而代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更甚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享几方缠斗至死,坐享其成。
虽说人心难测,但细究起来,逃不过这几类。
润和帝说到这份上了,阁老们暂且告退。
“陛下,太子殿下一行上飞来峰时,行至玉屏坡隘口遇袭,东宫六率拼命抵挡,凶嫌有备而来用了强弩机,十万火急之时,来两队铁骑保护殿下……”
“陛下,您不准备彻查吗?”
润和帝睁开眼睛:“查什么?”
“陛下,那两队铁骑已经超出东宫六率的规制,他们从何而来?”
润和帝随手摔了手中药盏:“国都城外,玉屏坡隘口,竟然有人敢用强弩机伏击孤的太子,你们不想着去追查他们的真面目,反而质疑危急关头救护有功的铁骑?”
“没有这些铁骑,不止太子,还有孤的皇后,大郢良医,他们都死了!”
“你们怎么不质疑自己的居心?!限你们三日之内,查出凶手,不然,提头来见!”
顷刻间,寝殿的官员都退得一干二净,润和帝气喘吁吁地闭上眼睛……愤怒以后,就是深深的无力感。
候在一旁的婢女和内侍,赶紧围到床边,把地上的药盏碎片和汤药渍都清理干净。
内侍官赶紧躬身到床头,替润和帝拍背、顺胸口:“陛下,您注意身体。”
“是啊,”润和帝终于顺过气来,“一日不如一日了。”
“陛下……”明镜下意识出声,许多话要说,最后只剩一句,“您要保重身体。”
润和帝笑了,声音很低沉,仿佛从胸膛深处传出来,脸上的表情逐渐明朗:“好一手连环计,每一环都扣在最薄弱的地方。”
张天师被抓,锦王逼宫失败,党羽们哪能轻易树倒猢狲散?都是抢大功立自己威望的时候。
用强弩机伏击太子,能击中最好,击不中也能加重太子病情,也许他还没上飞来峰就死了;或者等太子到了飞来医馆心疾发作而亡。
这时,润和帝就被扔进圈套里,痛失太子只会让自己更加体力不支,或者干脆昏迷不醒;太子死后,其他皇子没有当储君的能力,如果自己扛不住,就只能把幽闭的锦王放出来。
锦王又与张天师过从甚密,必定将他释放。
可惜,铁骑保护及时有力,将他们送上飞来峰,上山不易,他们还算安全。
这群人见太子逃脱,一计不成,继续用计……个个贼心不死,却不知还能看见几个明日?
偏偏正在这时,润和帝收到了旅贲军队正急送的太子书信,打开一看,鼻子都要气歪了,竟然要把风水宝地飞来峰归为飞来医馆地界?还让工部上山建造?
太子这是喝了飞来医馆的什么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