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它看向小人偶云棉,希望从它那里看出对人形师的防备心。
结果云棉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亮晶晶的目光仿佛她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鹿灵沉默一瞬,还是忍不住反驳:“你们总是有很多借口,但目的永远相似,我们人偶不过是你们人形师用来赚钱和赚取声名地位的工具罢了。”
反正它绝不会相信什么苦衷或是别的借口,这是人偶们用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教训。
云棉看看鹿灵,又看看妈妈,想到晶源中别的人偶用来争夺身体的话,抿了抿唇,小声打破他们对峙的安静。
“妈妈,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要往人偶的身体里注入鲜血呢?
两只人偶全都看向不远处的人形师,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云锦初看向自己的小人偶,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些许,轻声说:“因为怕你身体受到损伤我却难以发现。”
云棉愣住,然后一下子想到当初把弥亚脖子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时,妈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去用材料进行了细致的修补。
明明是很轻很轻的一条划痕,但它仰着头让妈妈修补的时候,妈妈的动作都很轻很轻,还总是会问它疼不疼,要不要再轻一点。
“……”
原来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脑海中又多了好几道声音,云棉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太阳穴,皱着眉想让它们安静一点。
云锦初见状,也顾不上鹿灵对自己的话是否信任,当即大步走过去,将趴在矮台上的小人偶轻松抱起来,拧着眉用温热的手指小心帮小家伙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很快带着云棉下去,准备用协会里现有的仪器给小人偶再做一次身体数据的检测。
鹿灵坐在原地,看着那个明明很冷静,此刻抱着小人偶的脚步却有些匆忙的人形师快步离开。
它知道,这个人形师就是制造自己这具身体的人形师最讨厌的对手,人形师协会副会长,云锦初。
她只制作了云棉一只人偶。
她制作的人偶没有任何兽型标识。
她和自己的人偶结契成为了法律认可的母女关系。
她说往人偶身体里注入血液,是担心人偶受伤后她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的人偶只是稍微头疼,她就会肉眼可见地紧张担忧……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鹿灵低声问:“你相信这个人形师说的话吗?”
遥远的王宫中,弥亚摸了摸制造好的另一颗晶源,眼神晦暗不明:“无所谓真假,真的最好,但如果是假的,只要她愿意一直演下去,我也会一直假装相信。”
人偶总是讨厌揣摩人类复杂多变的心思,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她能将这份不知真假的感情维系多久,一旦她露出破绽,那人偶们就会毫不犹豫杀了对方。
毕竟云棉是它们数十年里真正诞生的第一个小人偶,还是从未有过的特殊治愈能力的人偶,它的存在,对于所有陷入仇恨且必须依靠人类才能生存的人偶们而言,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对你们而言很鸡肋,并不能帮你太多。”鹿灵听出弥亚对那个人形师的一点点维护,了然地转移了话题。
那只小人偶傻乎乎的交易嘛,它也是知道的。
弥亚:“没事,另一颗晶源今晚就会送到你的人形师手上,等人偶越来越多,你的能力对我们而言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
云棉被放在了检测台上。
她有点心慌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妈妈。
身体里其它人偶们的灵魂好奇她为什么会紧张,还有的故意吓唬她,说是人形师终于要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但它们不知道,云棉心慌的是,自己躺在这个检测台上,看着旁边无数的仪器……近乎本能地回忆起了上辈子自己被妈妈红着眼眶送进手术室,被打上麻醉剂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能动的画面。
刺眼的灯光,带着口罩做好一切防护的医生护士,一声声不知道是缓慢还是急促的刺耳心跳声……
因为麻药,她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神智也慢慢陷落,那种清醒到不清醒的快速过渡,对她而言和一次次的死亡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每一次进入手术室,都是医生护士们在和死神抢人。
云棉总是会在打了麻药后很努力地睁大眼睛,哪怕灯光刺的她流眼泪,她也拼命睁着眼睛不敢睡过去。
她总是怕自己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怕等在手术室外的妈妈会收到一具冰冷的尸体,怕妈妈哭的伤心时,再也没有第二个云棉能抱抱她亲亲她了。
可后来她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她死在了妈妈的怀里,在妈妈的眼泪中一点点失去呼吸。
妈妈一定好痛好痛吧……
躺在检测台上的小人偶闭上眼,明明没有一颗眼泪,但云锦初看着它,总觉得它好像在哭。
安静的,没有眼泪的哭。
云锦初下意识按动按钮将闭上眼躺在里面的小人偶抱出来,摸摸它乱糟糟的头发,声音轻了又轻:“棉棉,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你告诉妈妈。”
云棉把脸埋在妈妈颈窝里,闷闷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