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来一整晚的时间,这只人偶都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求死。
因为云锦初用刀划破了它的喉咙,就这样让它活生生地忍受着所有的疼痛,看她一点点细致认真的重新制作好新的喉骨再放入它的身体。
和她对它的折磨比起来,人偶竟然觉得自己上辈子遭遇的那些屈辱根本算不了什么,它心中浓烈的仇恨被疼痛一点点折磨殆尽,与之相对的,是每一分每一秒钟里对云锦初这个人形师升起的巨大恐惧。
她根本不是人!
她是魔鬼,是刽子手,是毫无理智又清醒至极的疯子!
人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痛快的死亡竟然是这样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它怕了,在对方再次抬起早已凝固了血液的可怖右手时,恐慌地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
它告诉人形师,自己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人偶灵魂。
但云锦初并不关心这个,她只执着地追问一个问题:“你占据了这颗心脏,那我的棉棉呢?”
“……”人偶的回答戛然而止。
云锦初的呼吸一点点停滞,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哑声追问:“回答我,原本该醒过来的棉棉呢?”
“……”人偶恐惧地望着她,嘴唇颤动片刻后,认命地回答:“不知道,我们的灵魂太多太杂了,这颗晶源里就算还有别的新生灵魂,在我们进入的一瞬间……也会被挤压至死,活不下来的。”
它们是满怀怨恨的灵魂,数量又庞大驳杂,这颗晶源里的新生灵魂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
制作室里陷入古怪的令人恐慌心悸的静谧。
云锦初离开了,只留下被禁锢的生命人偶满身鲜血的躺在冰冷坚硬的制作台上。
她来到橱窗前,颤着手指将里面那只眼熟的人偶娃娃从中取出来。
人形师低头看着自己第一次决定制作出梦里的棉棉时一点点尝试着制作出来的人偶娃娃,一滴温热的眼泪砸落在人偶娃娃的心脏上。
“棉棉……”
原来是我害死了你。
如果我再谨慎一些,如果我不那么迫切……就不会贸然将那颗被动了手脚的晶源放进去。
“对不起……”云锦初克制着心中不断翻腾的负面情绪,痛苦道:“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梦。
听到梦里的小朋友乖乖软软的喊了她近十年的妈妈。
然而所有的憧憬,都被她自己亲手打破。
那颗心脏不仅没有唤醒云棉,还成为了害死她的直接原因。
云锦初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都擦干后,哑声说“都是妈妈不好……棉棉一定讨厌死我了对不对?是我害了你,还把别的人偶当成你,叫别人棉棉,听别人喊我妈妈……”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直直扎进她心脏里的刀,每一刀都能让她痛不欲生,却又自.虐般的继续说下去。
在眼泪砸落在人偶娃娃身上的时候,身体里那抹已经淡到快要消失的小小灵魂就已经被砸醒了。
可是它睁开眼,看到的是满目的黑暗,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它已经没有更多的能量去解开当初自己亲手封印上的感官了。
它只能强忍着即将消失的虚弱困意,抱着膝盖坐在黑暗中好奇地猜测。
是外面下雨的吗?还是人形师家里漏水了?
怎么会有水滴落在自己身上呢?
难道是人形师把自己从角落里找出来,然后拿出去扔掉了?
想到这个最有可能的可能性,小人偶娃娃闷闷地耷拉着脑袋,下巴抵在膝盖上委屈地想:人形师应该对那只人偶很好很好吧?
不会让它淋雨,也不会把它丢掉,会让它喊她妈妈,还会有好温柔的拥抱。
小人偶娃娃越想越难过,灵魂也越来越透明单薄。
它在让自己难过掉眼泪的猜测中一点点消失在这具身体里。
它没有机会听到人形师的对不起,也不知道落在身上的是眼泪而非雨水。
它只是满怀着好多好多的伤心和难过,委屈地想,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偷偷用别人的名字,也不要再偷偷喜欢别人的妈妈了。
在人偶娃娃身体中那具灵魂彻底消失后,原本被云锦初抱着的人偶娃娃明亮的眼瞳彻底黯淡下来,原本生动鲜活的五官也变得死板僵硬,终于像是一具真正的早已腐朽的人偶尸体了。
云锦初愣愣地看着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匆忙点开通讯器,找到刚才的监控视角进行回放。
…………
没有任何一位母亲,能够接受自己两次杀死女儿的真相。
云锦初彻底疯了,疯的没有丝毫人性,整日抱着那具毫无生机的人偶娃娃,不断重复着在制作室里对小人偶娃娃说话的那段时光,最终也抱着它安静地死在了那里。
她放过了那具用着女儿身体的生命人偶。
她任由对方杀死了自己。
在死之前,她唯一理智的布局,就是拉着这个腐烂的世界给自己和女儿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