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态度,倒不像是惊讶,而只是单纯的好奇,陈寄北垂了眸,“这些年钢铁产量越来越高,质量越来越好,有些汽车的车斗已经不用木制了。食品厂装醋不好用铁制品,土产却难说,而且这几年的塑料凉鞋你也看到了,谁知道这东西还能做什么。”
夏芍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正把木桶挤出历史舞台的,的确是铁桶和塑料桶。尤其是塑料桶,不知比木桶便宜轻便了多少倍,几秒钟就能成型,又结实又耐用,坏了也不心疼。
只是塑料开始广泛使用要到八十年代后,这才73年……
夏芍觉得自己都习惯了,拍了拍男人,“你想怎么做就做,姐姐都支持你。”
陈寄北顺势把手搭在她手背上,望着她,“你没别的要说了?”
未来大佬做事,岂容我等凡人置喙?
夏芍很识趣地起身,“你学习吧,我先睡了。”
她和工作狂的充电效率是不一样的,她是普通充电器,工作狂是快充。人家充电一小时,精神一整天,她还是赶紧睡吧,省的没等到跟着大佬享福就老了。
万一不小心挂了,以后别人提起她,还要叹一句首富那早死没福气的原配。
看她往被子里一躺,真就这么睡了,陈寄北敛眸收回视线,继续背单词。
第一天一大早夏万光媳妇儿就来了,照例帮着夏母收拾卫生,做饭。
大鹏很懂事地帮着抱柴火,还拿扫帚把院子里的鸡粪扫了。
饭后夏芍和陈寄北去上班,夏母就和大儿媳拿出没做完的针线活,坐在缝纫机边开始做。孙清过来问她们做完了没,看到新缝纫机也很新鲜,上手试了试。
“要说跑衣服,还得是飞人缝纫机轻省。回头我把手头那个卖了,也买一个。”
试完孙清觉得很满意,又问婆媳俩,“既然有了缝纫机,你们要不要连跑也包了?正好年底都在做新衣服,我还能多接几个活,省的还得往外推。”
等夏芍中午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不少布料。
夏母满脸是笑,夏万光媳妇儿看着也挺高兴,就连秀秀都在旁边帮着往缝纫机专用的线轴上缠线。
“小孙说让我们跑个试试,要是行,上衣她抽三毛,裤子抽两毛。”
人是冲着孙清来的,孙清量尺寸、画样子,抽这些一点都不算多。
夏芍听了笑道:“那妈和嫂子不是要发财了?”
“可不是要发财了。”夏母一副财迷老太太样,“等我跟你嫂子分完,过年给你包大红包。”
之前夏母在夏芍这,吃住都是夏芍的,夏芍给她钱她又不要,手头其实紧得很。现在自己能挣了,立马变得财大气粗,笑盈盈看着几个孙辈,“给你们也包。”
几个孙辈连声说好,乐得老太太抿了嘴一直笑。
夏芍本来还想嘱咐她别累着,看她脸庞都明亮起来,最终什么也没说。
夏芍做元宵忙到除夕前夕,夏母婆媳俩也没闲着,年底一算账,每个人都分了六七块钱。
以前家里虽然养鸡养鸭,可下了蛋都是夏万光拿去集上卖,夏万光媳妇儿哪见过这么多钱,在衣服上擦擦手,又擦擦手,还是没敢接,“这……我也有份?”
“你干活了,为啥没有份?”
夏母塞给她,夏万光媳妇儿拿在手里,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咋了?不高兴?”夏母是过来人,明知故问。
“不是。”夏万光媳妇儿摇摇头,小心翼翼将那几块钱收了起来,“我就是……就是太高兴了。”
晚上睡觉前,她忍不住把那几块钱拿出来摸了摸,才掖掖孩子的被角,闭上眼睛。
从五个人变成八个人,这个年过得多热闹可想而知。早上贴完对联,几个孩子就在外面放鞭炮、疯闹,偶尔进来暖和暖和喝口水,立马会被正在做饭的夏母喂一口好吃的。
半夏一开始还玩一会儿进来吃一口,后来干脆不走了,就站在锅边等着。
秀秀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小嘴巴都有油花了,又不好意思,站在门边很是踌躇。
半夏干脆拉了她进来,“现在换我妈妈炒菜了,我妈妈炒菜可好吃了。”
两个小姑娘睁大眼睛在厨房等投喂,没到开饭就吃了个半饱。
晚上交了子,拜了年,夏母、夏芍都给了孩子压岁钱,就连夏万光媳妇儿都一人给了五毛。
除了压岁钱,每个孩子还做了套新衣裳,秀秀珍惜地摸了又摸,把压岁钱放进新衣服口袋里,又有些不放心,拿出来放在枕头下,睡觉的时候也要伸手摸摸。
“真好啊。”小姑娘困得迷迷糊糊,“像在做梦一样。”
外面还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她眼皮越来越沉,却强撑着不愿意闭上,“要是能一直做梦就好了……”
一直做梦显然是不可能的,过完年没几天,夏万光的信又来了。
从一开始的烦躁到后来的焦急,再从焦急变成暴怒,几乎每来一次,夏万光的情绪都要变一次。这次字里行间终于露出了无奈,说家里鸡死了,说衣服也被他洗破了。
“他不是嫌咱们吃白饭吗?有本事他自己干。”
夏母对这个儿子实在有些失望,说着又叹气,“他这样,也是我和他爸没教好。”
以前的父母自己见识就少,生活又苦,养孩子都是吃饱穿暖,实在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办法,有几个知道教育孩子的?
你跟他们谈教育,他们问你教育是啥。
这不是个人的问题,是时代的问题,夏芍握了她的手,“我跟万辉你们不是教得挺好吗?”
再好的教育,还避免不了个体差异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