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为何她们都会听说。
因为实在太不合礼数,闹得大极了,闹得宫里都人尽皆知。
朝堂众臣因着此事都争了数次,台谏还递了无数张折子,到底没能阻止太子殿下的一意孤行。
板上钉钉后,便没了任何动静,宫里的任何传言消失得一干二净。
再有人私下传些什么,半夜被内侍省带走、再也没回来过的都有。
于是很快无人再说、更无人敢说,外加那位也很少出东宫,现在也很少有人还会去在意此事了。
有时见那位去参加什么娘娘的宴会,虽说会吃惊一番,但断不会再去传什么话。
“平南侯夫人与先皇后在闺中就有几分情谊,太子殿下还得叫声姨娘,我以前就猜是念着这个,才将人接进宫的。可你们也知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管小娘子的事,肯定丢在宜春宫让底下人去管了……”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我自然知道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芳云语气有些急道,“可国事繁忙,又哪里能日日照料?还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这倒是的……”
“所以我说春喜的命好啊,太子殿下不管,再来明年那位也到及笄的年纪了,没名没分没点什么由头再留在宫里像什么话,她定要被送出宫,这都要出宫了,哪里还会管着底下人,为着攀附太子殿下指不定还会行讨好之事呢……春喜的日子可比我们舒服多了。”
“好了。”
一位年纪较大的宫女突然出声道:“这是主子们的事,也轮不到我们置喙,你也莫再碎嘴子了,你忘了当年宫里也有不少人像你这般传闲话,次日就消失了的?”
“有这事?”
“……各位姐姐,那我先走了。”
“我也是……”
顿时人群一哄而散,个个笼起兜帽,哈着气消失在一片茫茫中。
春喜把方才听到的话放心里,准备去内坊局报道。
不管怎么说,芳云姐姐说是好差事,她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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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门鼓声方落,宜春宫的漏刻太监唱道:“酉时到!”
以杨尚仪为首的宫女们鱼贯踏入文淑门,把重台履上沾着的雪抖落下来,由小太监们扫去后,再依次进入西殿。
动作轻细,且秩序井然,将轮换班进行得无声无息。
西殿忍冬五足银熏炉的兽炭燃得正旺,身子被烘得暖煦煦的宫女们出了殿,与寒风打了照面,无不抖搂下身子。
春喜也不例外,抖了一下,再紧步跟上前方的掌事姑姑,乖巧地去接姑姑手中的宫灯:“姑姑,我来提吧。”
姑姑姓尤,负责宜春宫内的大小事宜。
她与杨尚仪一起轮换着宜春宫领班,春喜来了数日,今日第一次跟她来殿内值班。
尤姑姑眼神微抬扫了一下春喜,慢条斯理道:“你倒乖,内坊局发你此处,也算你平日里积了福。宜春宫规矩虽重,但不会越过了去,该赏赏该罚罚,向来分明。你安心做好份内的事即可。”
得了姑姑这句提点,春喜道:“谨听姑姑教诲。”
尤姑姑轻嗯了声:“听得进,才算教诲,听不进,那叫穿堂风。姑姑问你,你来之前,可曾听过这处住的娘子是谁?”
春喜犹豫着道:“听过的。”
尤姑姑唇角多了一丝讽意,但不过一瞬而逝:“宫里人嚼舌头,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宫中殿宇又多如牛毛,听到的更不知传了几耳朵。姑姑也听过几句,说太子殿下不对我们陆娘子上心,又说我们姑娘及笄要出宫了,算不得什么宫里人,见着都不需得行礼。”
春喜听不出尤姑姑何意,不敢出声。
“但姑姑提醒你。”
“我们宜春宫的陆娘子,是被太子殿下亲自养着的。”
“殿下担得是父亲与兄长的责任,不是好吃好喝就算交代过去,而是严厉管教,向来什么都看管在眼里。”
“方才你也瞧见了,尚仪局的杨尚仪多大的官,但一直奉殿下的令跟在陆娘子身边,请来教书的是崇文馆的老太傅,连平日里的功课也都是殿下亲自教导解惑。”
“所以,以后若轮你到娘子身边贴身伺候,要上心,切莫看娘子性子温吞和善去耍什么心眼,知道了吗?”
尤姑姑知道有些人的嘴巴就是闲不住。
看小娘子的年岁快到出宫的日子了,也无所畏惧说些什么话,扰得一些伺候的宫婢宫仆不甚用心。
自家小娘子向来又乖巧温吞得很,事儿不被捅出来是从来不会说的。
要不是被她悄悄瞧见宫婢颇为不敬,这事得瞒到什么时候?
哎。
尤姑姑又叮嘱了不少,春喜都一一应着。
絮状的大雪依旧簌簌得下,渐渐人远去,也盖住了远去人的话。
而尤姑姑口中的陆娘子,也便是陆云檀,正苦恼着怎么躲过杨尚仪端上来的那碗煎得发黑、散着苦气的浓药。
“虽说陈太医说您风寒渐好,可以停药,但为保险起见,娘子还是喝了吧。”杨尚仪见陆云檀细眉微蹙,便知她在想什么,笑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