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们青山峰上的人为何一代比一代少?”
明黛挑眉:“因为魔?”
裴经义点头又摇头:“是,但不完全是。”
他说:“剑宗灵泉的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可和其他宗门相比,我们其实还算幸运。”
“自从世间灵泉开始枯竭以来,魔物频现,几乎每隔几十年,便会发生一次动荡,并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上一次魔物卷土重来的时候,就连裴经义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我们的祖师爷自此踏上了寻觅灵泉之路,但大多都是一去不返。”
“包括我的师父,也就是你那素未谋面的师祖,还有你爹娘。”
明黛:“那我师兄呢?”
裴经义闻言忽然沉默了片刻,原本沉重的表情也有一丝割裂,半晌才艰难地回答道:“他是个例外。”
明黛:“嗯?”
裴经义:“……你也知道,你师兄是个路痴。”
明黛惊讶:“不是装的?”
裴经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含糊道:“一半一半吧。”
明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路痴怎么还能一半一半算?
裴经义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师兄虽然方向感极差,但运气却很好。”
“据我所知,近十年来,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见过那么多的野生灵泉。因此,这些年来,也一直是他在负责秘密追踪和记录。”
用现代的话来说,徐清川的身上仿佛是装了一个磁吸石似的,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势必会同灵泉遇上。
许多人穷尽一生寻找,或许都与灵泉无缘,可对于徐清川而言,那就像进山采蘑菇一样简单。
明黛恍然大悟:“所以他些年来才一直‘迷路’在外?”
裴经义再度沉默了片刻,表情相当微妙:“……那倒也是不是。”
迷路是真迷路,运气好也是真的好。
想来应该是天道在为他徐清川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不小心把四面八方的窗户都关上了,这才让他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可话又说回来,那些灵泉所在的地方向来人迹罕至,谁又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
裴经义幽幽地叹了口气:“并非我想干涉你的决定,可这么多年来,咱们青山峰为此已经折损了太多人,实在没必要再搭上一个你。”
“将来的事暂且不提,作为师叔,我虽然不称职,却也不希望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
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言语。
明黛将目光投向裴经义。
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她也很少将这位掌门师叔当成那种严格意义上的长辈,今日还是她头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疲惫而认真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会。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
又到了午间放课的时候。
各峰弟子们熙熙攘攘地下了山、激动地讨论着课业与午饭,对那些平静假象下的暗流涌动全都一无所知。
一时间,明黛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半晌后,她抿唇开口道:“师叔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不打算改变主意。”
裴经义并不意外,抬起眼皮子看她:“理由。”
明黛毫不回避地同他对视:“此次交流会上,我们青山峰也有不少弟子随行。我的感受和您一样,我也不希望他们身犯险境。”
“他们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顿了顿,她又说:、“除此之外——”
裴经义:“除此之外?”
明黛沉声道:“当初离开东滁之前,我曾拜托合欢宗的玉宗主帮忙调查一起陈年旧事。昨日,我收到了她的回信。”
涉及到小徒弟的隐私,她并没有把小豆丁的事情和盘托出。但好在裴经义也没深究。
她继续道:“信上说,大约四五年前,曾有一伙人秘密荡平了不少渔村。当时各地父母官以为是海盗来犯,并未向宗门上报。直到这次合欢宗派人细查,才发现了端倪。”
“如果推测没错的话,他们极有可能是在寻找先知。”
“先知?”裴经义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个词实在是太过旧老,以至于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他对这种已经没落的信仰之力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寻找先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