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事故天啊!妈呀,江照你看,这雨大得,跟世界末日似的。”江照好友放下游戏手柄,一边小跑着过去把虚掩着的窗户关牢,一边碎碎念。
“又输了。”江照烦躁地扔下手柄,随手拿起手机按了按,哦,刚刚在气头上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好友看了看他黑漆漆的屏幕:“没电了吗?充电器在那儿。”
江照心跳有些快,这雨大得让人不安,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按了开机键。
才刚刚开完机,手机就疯狂地震动加响铃,出乎意料的是,来电显示并不是江黎黎,而是婷婷阿姨。
江照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江照,快来医院,你妈妈出事了。”
如果江照能早知道那场吵架,是他跟妈妈最后一次的对话,他一定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如果能早知道肆意妄为的后果是永远失去江黎黎,他一定不会为了所谓的自由而去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学校和专业;如果早知道……
可惜,没有如果。
江照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失去江黎黎。
江照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从他懂事的时候起,就跟江黎黎两个人一起相依为命。
江黎黎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他生活在一个开放、宽容的城市,给他精心挑选最好的生活环境和学校,让他从小到大,并没有因为单亲的缘故而遭受过什么嘲讽和歧视。
她努力工作,拼命挣钱,除了最开始他还不怎么懂事的那几年,后来在物质条件上,她从来都没有委屈过他。
除了在坚持让江照考a大这件事上,江黎黎对于江照的教育一向是很开明和尊重的,母子俩相处得更像是朋友,江照以为,他们在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下去。
足以等到他长大、成熟,从她的拖油瓶变成她背后最坚实的依靠。
但命运却给了他足够惨烈的当头一击,让他意识到,原来有些东西,失去就只在一瞬间。
要珍惜,只能是在当下。
……
江照是在一张陌生街头的长椅上醒过来的。
那种悲痛欲绝的心情还萦绕在心底未曾消散。
他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眼睛,困惑地抬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看起来像是一条走年代风情路线的特色商业步行街。
就跟他家附近新开的那条沪上风情街一样。
花花绿绿的音像店里播放着陌生的歌曲,录像厅门口贴着他不认识的明星海报,迎面走来一个腆着啤酒肚,身穿大垫肩西装,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的大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小方块在大声讲话。
这一切,都让江照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比真实的年代剧拍摄现场,这是谁为了捉弄他弄出来的恶作剧吗?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兜,他起身向一个报刊亭走了过去。
真神奇,这年头还能在大街上看见报刊亭,他记得,似乎是好多年前,这玩意儿就从城市的街头上消失了。
“阿姨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报刊亭里正在拍苍蝇的胖大姐抬头瞄了他一眼,扔过来一份地图:“今年新出的地图,五块钱一份。”
江照没有手机,就等于没有钱,何况这年头还有谁看地图啊!
“阿姨,不好意思,我不买地图,我就想问一下,这是哪儿啊?”
“啧!”胖大姐有点儿不待见这个连一张地图都舍不得买的抠小伙儿,“还能是哪儿,上阳路呗!”
“上阳路?”江照迷糊了,他所在的城市并没有上阳路啊,不过他妈妈江黎黎的老家宁澜市倒是有一个上阳路的,只是那上阳路也不长这样啊!
“那这上阳路,究竟是哪儿啊?”见他还要车轱辘地问个不停,胖大姐不耐烦地用手中的苍蝇拍点了点那份地图,“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照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封面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字:“一九九七年印制。”
“九七年的地图?”
“可不,今年最新出的。”
江照心中一颤,怀旧风的街道,穿着复古的人群,还有早已消失踪影的报刊亭,这一切不合常理的地方都在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阿姨,现在是什么年份啊?“
“唉哟,你这孩子,脑子没啥毛病吧,今年不是九七年吗?前不久才香港回归了呢!”
九七年!江照急忙去看摊上的其他报纸,一九九七年八月三号!
他的双手有些发抖,不停地翻着,所有的报纸,上面的日期都是一九九七年八月三号。
大姐急了:“哎,你干嘛呀,别乱翻啊,弄坏了我可是要你赔钱的啊!”
江照用颤抖着的嗓子问:“阿姨,你们可别演我啊,我再认真地问一次,今年真的是一九九七年吗?”
胖大姐没顾得上回答江照的话,而是伸长了脖子往传来阵阵轰鸣声的街口看了过去,大叹世风日下:“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小年纪不学好……”
江照回头,忽然全身僵硬,心跳如雷。
那是一个漂亮得肆意张扬的女孩子。
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眉眼艳丽张扬,一身简单的运动服,由于身高腿长,硬是穿出了超模的风范。
更让人惊叹的,是跟在她身后如花瓣形散开的六辆摩托车,一水儿的黑t恤破洞牛仔裤的造型,七彩的杀马特发型和炫酷的耳钉,无一不在宣示这是一群有多不好惹的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