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慎之直打哈欠,神色萎靡。
靖卫侯瞪了他一眼,他才赶紧坐坐好。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车轱辘的声音,韩谦之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四轮车上被墨九推了进来。
靖卫侯一见韩谦之,眼中就掠过了一种厌恶,面上还是露出了适当的惊讶,难掩震惊地说道:“谦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大惊失色,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韩谦之,随后说道:“你伤成这样,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呢?不行,我得带你回去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再出事了,你要是再出事,我日后怎么对得起你早逝的爹娘。”
听他唱作俱佳地把话说完,韩谦之平静地说道:“不必了。你们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他本来是不想见的,就是知道他二叔的禀性,若是没见到他定要天天,实在惹人烦,才想见一面把话说话说说清楚。
靖卫侯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受了伤,过来瞧瞧。”他说完,就话锋一转,“我听说是被马踩断了脊柱,不会要残废吧?”
说到这里,他面露异彩,又好不容易忍住了,叹道:“大荣朝有律,残疾者不得继承爵位,哎,当年,我答应过你爹娘的事,这该如何是好呢。”
他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咱们靖卫侯府,也是祖宗拿命换来的,总不能白白被夺爵吧。这也是你爹拿命换来的。”
靖卫侯说到这里,抬袖拭面,忧愁道:“当年我是答应了你爹,会把爵位还给你,偏偏事事难料啊。”
韩谦之似笑非笑,他家二叔这一套一套的,真能唱大戏去了。
说来说去,不就是要他让爵位吗?
韩谦之直言道:“我不让。”
靖卫侯的脸色黑了一下。
韩谦之继续道:“二叔,当年您可是亲口说的,这爵位是长房。现在就算我残废了,爵位也可以给我儿子。二叔不会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吧。”
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心里添堵。仿佛他要是不答应,就表示,他命不久矣,等不到韩谦之的儿子长成。靖卫侯拉下脸来,不快道:“你都废了,韩谦之。还有谁肯嫁给你!”
靖卫侯日日盼他死在战场上,结果没死成,这一回来,就要跟他们抢爵位。
“韩谦之。”靖卫侯强调道,“你已经废了。”
他的意思是,别赖着爵位不放。
韩谦之端茶送客:“就不劳二叔您费心了。”
他笑道:“二叔,如今侄儿也是暂居镇北王府的,您总来,实在不方便,若无事,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靖卫侯一甩袖,不快地起身,喊了一句:“慎儿,我们走。”
韩慎之正昏昏欲睡地直打哈欠,闻言猛地惊醒了过来,他磨磨蹭蹭地假装跟上,又飞快到转返过来,跑到韩谦之面前说道:“大哥,我可以帮你拿到爵位,只要你帮我从王爷那里拿一盒十全膏就行了。只要一盒。我明天再来找你,大哥,你一定要帮我。”
韩谦之一头雾水,还没等他想明白是什么意思,韩慎之就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见儿子跟上了,靖卫侯也没说什么,两人被小厮领着往仪门去。
靖卫侯越想越气,恨恨道:“他以为靠着镇北王府,本侯就要怕了他了?”
“也不想想,他就是个残废,现在镇北王还念着往日的情份愿意关照几分,等到日后,这点情份看看还有什么用。”
“一个残废罢了。”
靖卫侯话里话外,都不离“残废”两个字。
见儿子始终没有反应,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儿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慎儿!”靖卫侯不快地斥了一句。
韩慎之打了个激灵,忙道:“爹,我昨晚上看书看入神了。”
他朝偏厅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韩谦之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靖卫侯不屑继续道:“废人还想要爵位,做梦去吧。本侯今天回去就上折子。”
他故意放开声音说话,就想让王爷的下人去转告给韩谦之。
韩慎之:“上,上折子?”
“对,当年先帝就是说,等到韩谦之娶妻生子,再把爵位还给他,可是现在,他都瘫了,谁会嫁他,这可是先帝亲口说的,就算现在是萧督主监国也不能违背了先帝的意思吧。”靖卫侯说得更大声了,“残废就该老老实实的,以后侯府里还能给他一口饭吃……”
“你说什么呢!”
一个不快地声音打断了他,程初瑜三步并作两步从仪门那里冲了过来,紧握着的拳头向他挥了挥,说道:“你再敢说一遍看看。”
“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跟本侯这么说话。”靖卫侯冷笑道,“怎么,你想嫁给他不成?他就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膝盖突然一痛,整个人摔了个五体投地。
带路的小厮一脸不爽地对着他踹了一脚,他已经忍了一路了,还真以为他们镇北王府的人好欺负不成?!
靖卫侯被踹懵了,他故意这么大声说话,就是仗着没有哪家的下人敢擅自对客人无礼的!
小厮还是不痛快,又连接踹了两三脚,踹得靖卫府哇哇乱叫,又不忘对看懵了的程初瑜说道:“程姑娘,您先进去吧,小的再多打一会儿,韩校尉就在前头的偏厅……”
程初瑜莞尔一笑,不理会他们,自行往前走去,心里有些沉甸甸。
她走到偏厅时,就有小厮推着四轮车出来。
程初瑜若无其事地过去了,笑道:“我刚遇到你二叔和堂弟了,你堂弟怎么看着跟痨病鬼似的。”
韩谦之刚刚也注意到了,他们父子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韩慎之就已要打了七八个哈欠了,就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醒一样。
程初瑜也就随口一问,又说道:“原来你是靖卫侯府的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