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幽好整以暇地抬眸,攥着袖子的手指更紧了。
“你......无耻!”
陆嘉念想起当初可怜可爱的陆景幽,蓦然发现他从头骗到尾,把她骗得干干净净。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刚恢复些的脸庞又烧了起来,头也不回跑了。
陆景幽哂笑一声,半倚着连廊下的梁柱,眸中映照出皇姐的身影。
内室之中,母后稍稍冷静下来,但还是坐立不安,连茶水都喝不下。
“念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母后生怕她逃跑似的,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焦急地问道。
这话问得寻常,陆嘉念却难以回答,眼一闭心一横,生涩张口道:
“饿了许久的狼犬,定要挑最能尽兴的时候下口。“
母后愣怔片刻,攥着手帕在屋内踱步,良久才诧异地抬眸。
最能尽兴的时候,想必是猎物最柔弱无依的时候......
她记得,陆景幽夺位那几日,念儿不知所踪。
待到回来后,一切都安定下来,而陆景幽出乎意料的宽容,不仅放过陆氏皇族,还准许她住在慈宁宫。
她以为是陆景幽识相,亦或是担忧天下动荡,用善待旧皇族来博取名声。
但后来眼睁睁看着他如何处置仇敌,手段狠厉果决,心底并非没有怀疑过。
陆嘉念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母后沉下脸色,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如儿时般拍打着后背,郑重道:
“念儿,你听着,什么都没有你自己重要,母后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一生。
若是陆氏皇族的尊荣与体面,必须牺牲你才能周全,那母后绝不同意!哪怕是抵上残躯,也不会让你委屈至此。”
闻言,陆嘉念杏眸酸涩,眸光晶莹闪烁,绵软地靠在母后身上。
相较于父皇当初的冷漠心狠,母后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无论前世今生,都未曾消减分毫。
她仰头望着母后,乖巧地展颜一笑,孩子般蹭了蹭,打趣道:
“母后多虑了,有你在这儿坐镇,他哪敢委屈了我?”
“胡说,方才还凶巴巴地看着你呢,瞧着不是好人。”
母后一本正经地蹙着眉头,沧桑眸中泛起浅淡哀伤,叹息道:
“况且,听说你父皇惨死牢狱,他就在旁边看着......”
忽然提起这件事,陆嘉念一时未反应过来,咬着唇瓣看向一边。
母后与父皇是结发妻,就算明白他罪有应得,也不可能毫无念想。
她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提起过,当初是她看着父皇服毒自尽的。
陆嘉念耳畔响起父皇临终前的那句话,仿佛恶毒诅咒,只要能报复陆景幽,宁可连亲生女儿也搭进去。
前世的她兴许会心软自责,但今生父女之情尽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母后,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陆嘉念脸色微变,柔声安慰了母后几句,俏皮地眨眨眼,哄道:
“母后放心,下回他再敢凶我,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嗯?那你说说,他是什么人?”
母后被逗笑了,刚把涌上来的眼泪收回去,探究地问道。
“他呀......是个黑心肝的骗子。”
陆嘉念认真思忖着,眉梢眼角不自觉染上笑意,眼底神采潋滟温和,嗔怪般轻哼一声,道:
“幸亏比从前好多了,否则早就让他冻死在雪地里......“
她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前世今生走马观花般从眼前闪过,悄无声息地交织在一起,不由心生感慨,沉浸在思绪之中。
母后在一旁静静看着,兴许是打量出几分心意,刚要出声又咽了下去,终究没有打搅。
良久,陆嘉念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懊恼地一拍脑袋,抿唇低下了头。
“罢了,你这孩子,我是愈发看不明白了。”
母后无奈地摇着头,爱怜地抚摸她的发顶,坚决道:
“但陛下绝非善类,你要万事小心,不许再不清不楚的。”
话已至此,陆嘉念算是明白了,母后这是不愿点头了。
她还想争取一下,但母后疲倦地靠着软垫,语重心长地嘱咐一通,让人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