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二见九太公铁青了脸,立刻上前劝道:“淮序,不得无礼,即便你父亲在世,九太公的命令,他也是不得违背的,安排你兄弟在京城谋职,对你来说不过是翻手覆雨间的事,犯不着顶撞九太公。”
“何况,他们也是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实在没有不帮之礼。”
谢淮序投过去蔑视的一眼,谢老二顿时涨红了脸,垂下眸去,实在不敢平视他。
这一眼,彻底激怒了九太公,他怒喝一声:“冥顽不灵!请家法!”
族中长辈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在他们眼里,谢淮序位极人臣就不将长辈放在眼里,实在狂悖的很。
下人恭恭敬敬呈上手腕粗的藤条,九太公赫然一声令下“打!”
打手举起的藤条与谢淮序打了个照面,愣生生挥不下来,发怵地后退了一步。
“废物!”九太公怒极,事已至此,也关系着九太公在族中的威望,身形上前,手里的拐杖瞬间狠狠落下,打在谢淮序背脊的声音响彻堂屋。
九太公年少时也是武将出生,如今虽以迟暮,手底下的劲儿聚于一处,也不可小觑,那拐杖又坚硬如铁,只怕常人也是要断上几根骨头的。
谢淮序却立如松竹,一声未吭,在九太公第二棍又将落下时,谢淮序已经抬手,沉力地接住了那根拐杖,眼眸掀起,似是藏着十里寒潭,叫人冷意刺骨。
堂中静极了,所有人都仿似秉着呼吸,连九太公也被这样的眼神震住了,竟生出几分惧意来。
“第一仗是看在您长辈的面上,第二仗,九太公怕是受不起。”他冷冷的嗓音犹如利剑刺破每个人受惊的心脏。
谢淮序长臂一推,九太公脚下不稳,连连向后退去,连上前来扶他的下人都没站稳,他跌坐在主位上,面色阵青阵白,再难维持着假面的镇定,嘴唇唯有哆嗦。
谢淮序的目光扫视众人,所有人都战栗一瞬低下头去。
“在座的各位若是忘了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不如面对着她的牌位,仔细回想。”
谢致蕴和叶氏自然是罪魁祸首,在场的人也“功不可没”。
谢淮序开门离开,只留下瑟瑟发抖的谢家长辈。
走至院中,谢淮序目光一滞,庭院长廊下,蹲着两个人,同样的表情,睁大了双眸怔怔地看着他。
是宝儿和小舟。
宝儿对上了谢淮序的眼神,心惊肉跳避开了。
谢淮序没有理会,径直离开。
过了好一会,小舟率先反应过来:“哥哥受伤了!我们快去给他送金疮药!”
宝儿心有余悸,闷声道:“你看他那样是受伤的样子吗?”
小舟跺着脚:“哥哥是在假装呢!夫子拿戒尺打我的手心都可疼了!还有二哥哥,被石头砸到脚都疼得吱哇乱叫的,更不用说九太公那么粗的拐杖了!哥哥一定疼死了,但是他是英雄,所以不能喊疼!”
宝儿看着小舟又急又自豪又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些无语。
“快点啦!”
小舟跑回自己的院子,风风火火拿了上好的金疮药就又拉着宝儿往朔风院跑,宝儿欲哭无泪:“你自己去送药就成了,我不去也可以。”
“不行!要让哥哥知道你也很关心他的!”小舟板着小脸认真地喊着,拉着宝儿拐过月亮门。
跑下两层台阶,宝儿那句“不表现也可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猝不及防撞进了一睹胸墙。
撞得她脑袋昏沉,惊慌的眸子抬眼撞进了谢淮序深沉的目光,慌乱间,她似乎觉得谢淮序目色变了变。
宝儿醒过神来,本能地往后退去,脚后跟却就是台阶,身子立刻不受力地往后仰去。
顷刻间,宝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又向前扑,眼见着又要撞进谢淮序的胸墙,却被谢淮序稳稳当当扶稳。
“站好。”谢淮序板着脸漠然道。
宝儿本就心慌下意识听话地站得乖乖的,小舟更不必说,两只小手紧紧贴着大腿外侧,身子挺着笔直。
谢淮序默了默,他倒也没让他们站得这么规矩。
“跑什么?”谢淮序低头问小舟。
小舟立刻道:“姐姐知道哥哥受了伤,急着给哥哥送金疮药!”说着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金疮药。
谢淮序目光投向宝儿,宝儿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舟。
“不必了。”谢淮序淡淡道,转身便走。
看吧。弄巧成拙了吧。
她低头去看小舟,眼神示意:是他自己说不用了,我们也不用送了。
谁知小舟压根没接受到她的信息,小手奋然一推,宝儿毫无防备撞上了才走两步的谢淮序的背脊,小舟嘴里还喊着:“要的要的!”
宝儿回头瞪了小舟一眼,再转过脸去,凶巴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谢淮序看了个正着。
宝儿一僵,立刻换上笑脸:“要的要的!”
刚说完,宝儿懊悔地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谁知,谢淮序什么都没说,静静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走了。
宝儿呆了一瞬,小舟已经拉着她跟进了朔风院。
谢淮序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存在,坐在书案前,兀自看书。
小舟不怕气氛尴尬,噔噔噔跑过去,仰着头道:“哥哥你的背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