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执着于为江家复仇,他在那时便死去——
沦落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为何不能去死?
男孩第不知多少次失去意识,颈上的剧痛令江白砚有些昏沉。
趋近于死亡的疼痛过于强烈,饶是他,也无法承受太多。
该结束了。
阖眸片刻,确认嗓音不再沙哑,江白砚开口:“施小姐。”
这间卧房有扇窗户,施黛若是想看,随时能透过窗口一探究竟,看清屋子里的景象。
江白砚留意过,自始至终,她没靠近窗子,一直乖乖待在门外。
是个懂得分寸的姑娘。
——江白砚在叫她。
卧房里不时传来听不清的闷响和低语,施黛忍着好奇心等待许久,心里像有蚂蚁在爬。
耳边终于响起江白砚的声音,她敲门而入,飞快探头:“江公子,结束了吗?”
视线落定,施黛还没出口的话哽在喉间。
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男孩不省人事,眉宇紧蹙,沉沉睡去。
江白砚右膝靠在床沿,衣襟凌乱,露出颈下一抹冷白。凌乱的乌发被冷汗浸湿几缕,小蛇般逶迤在颊边。
他眼底泛出病态的红,眸中是欲意与愉悦的余烬,右手骨节分明,摸了摸脖颈。
“待他醒来,告诉他,我死在他手上。”
江白砚回眸,向她温和一笑:“多谢施小姐。”
第30章
江白砚的状态很不正常。
施黛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古怪。
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 窒息得狠了,双眼发红,面容是凝有死气的白。
想起在门外听见的阵阵闷响, 施黛不太放心:“江公子, 你还好吗?”
有句话她憋着没说, 他看起来很不好。
“无事。”
江白砚摇头:“他被我击至昏迷, 很快能醒来。施小姐只需告诉他, 邪修已死于他的刀下, 幻境即可解开。”
施黛望去, 在江白砚手上, 握着把黑金小刀。
不久前奇怪的声响……不会是江白砚把刀递给小孩,让对方杀了他吧?
“除此之外。”
默了默, 江白砚似是难以启齿,神情不太自然:“施小姐若不介意,可以用魇境中的身份,尝试安抚他。”
江白砚不想说出这句话。
但当年的他确实对“农夫”心存祈望,天真地以为遇上了好心人,能就此逃离魔窟。
那一点零星的、微薄的期许,是男孩挥之不去的执念。
要破开这层魇境,必须尽量不让他知道“农夫”的身份。
施黛点头,下意识问:“我在这里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说着摸了摸鼻尖, 正色小声道:“这是你的记忆。江公子如果不想说, 也没关系。”
江白砚从床榻起身, 整理凌乱的衣襟:“是个山野农夫。我从邪修的老巢出逃,在林子里被他所救。”
是个好人?
施黛:“那他……”
她听见江白砚低低笑了声。
“他是邪修的同门师弟, 悉心照顾我几天后,与邪修一同出现在我面前。”
他语气平平, 像在叙述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尾音甚至带笑:“两人联合设的一场局而已。在那之后,我又被抓了回去。”
完全想象不到的发展。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施黛心头一震,没能说出话。
“他醒来,不能见到我。”
江白砚颔首:“我在屋外候着,接下来的事,劳烦施小姐操心。”
他说完就走,没有停留的意思。
房门被合拢关上,施黛看着床上沉睡的男孩,胸腔里闷然一片。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遇见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如同溺水后拼死握住的救命稻草,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