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活生机跃然纸上,仿佛能随时从画里跳出来。
施黛不由惊叹:“好厉害。”
“小伎俩罢了。”
阎清欢失笑,望向身旁的男孩:“这样可以吗?”
见男孩点头,他想起什么,又问:“你奶奶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阎哥哥。”
提起亲人,男孩总算鼓足勇气抬起脑袋,笑出小小的梨涡:“她今早还说,等病好了,要去你家拜访你,谢谢你的药。”
“别别别,老人家身子骨弱,要真有事,我去看望她便是。记得叮嘱她按时喝药,别受凉。”
阎清欢揉揉他脑袋,左手晃晃自己腰间悬挂的铃铛:“记得听铃铛声。它响,就是我来了。”
摇铃医很少主动敲响某家某户的大门。
行走在街道上,当他的铃铛叮当作响,任何人都能循着铃音,请他前往家中看病。
男孩小心翼翼接过画纸,像捧起珍惜的宝贝,进里屋找男人编灯。
施黛睇着小孩离去的背影:“他们很喜欢你。”
大人是,小孩也是。
和阎清欢谈话时,他们眼中有明显的笑意。
“他们都是好人。”
阎清欢摆好一张新的画纸,动作娴熟:“我初来乍到,对很多事情不熟悉。他们知晓后,常邀我做客吃饭,带我熟悉长安城。”
他来长安之前,看惯了行侠仗义的话本子,想着要惩歼除恶,诛灭大妖。
来了才发现,世上的大妖寥寥无几,最多的,是平平无奇人间烟火。
没有波澜壮阔的跌宕起伏,阎清欢见到的,是琐碎的柴米油盐,是勤勤恳恳的昼夜操劳奔波,是家徒四壁、求医无门,贫苦的人们每天为生计发愁。
这才是话本之外真实的世界。
阎清欢一日日行遍街头巷尾,得见众生百态。
有时他心生怜悯,为穷苦人家赠予银钱,遇上死缠烂打的病人,一次又一次守在他家门前,祈求再多给些。
有时他随手治好一例病症,第二天路过街头,得来一笔对那家人而言不少的诊金。
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想亏欠大夫,变卖了家里唯一的牛。
阎清欢当然没收。
“今夜上元,我本打算给他们送礼物,大哥大嫂嫌贵不要。”
阎清欢挠头:“所以我就来画画了。”
这地方的孩子,大多没得到过精巧华美的灯。
说来神奇,身处江南时,他的这双手折过花逗过鸟,抚摸过价值千金的鲛绡,给予他的愉悦,竟不及今夜。
仅是握着普普通通的画笔,看孩子们因他露出笑意,心底如被春潮充盈。
阎清欢很开心。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画技平平……你们要来一幅吗?”
“好。”
施黛来了兴趣,转过头去问江白砚:“你想要什么图?”
应该是错觉,回身的瞬间,她似乎觑见江白砚眸色黝暗。
等施黛凝神,他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神色。
“都可。”
江白砚想了想:“画今夜的烟火吧。”
心里止不住发慌,阿狸往施黛怀里钻,耳朵一抖。
好可怕。
凭它敏锐的第六感,江白砚不太高兴。
为什么?因为施黛和阎清欢相谈甚欢?
这是很正当的好友谈话好不好!
阎清欢应一声好,静思半晌,思考构图。
施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搅,端起汉子送来的米酒,探到嘴里尝了口。
自家酿造的酒,酒意比街边浓。
米酒香而不腻,入口清甜,伴随淡淡桂花香。咽下喉咙,酒味带着回甘,带来一瞬微醺。
听说大昭的米酒分清酒和浊酒,这一碗应该是酿造工艺更复杂、酒精浓度更高的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