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笔一气呵成。屋外有人听到动静,连忙捧着信八百里加急送出。
至此,事情议毕。
司青衡看好戏不嫌事大,来回瞟了几圈这两人,笑了一声站起身,“没事我可就回去了,明早上……”
她声音渐停,注视着同她一起起身的萧望舒。
后者理理裙裾,绕过桌案挽在她臂弯,眉眼不见半分异色。
“你这是?”
“多日忙碌,今夜可算能与阿衡炳烛夜话。”
长孙无妄脸一黑。
因伤势缘故,萧望舒总避忌他过分亲热,要不是他拉下脸托秦互稍微提提……这些天好不容易尝了点甜头,他正准备今晚上怎么说也要摸上床榻,谁料想王野的信来得这么巧。
司青衡大笑。她揽住萧望舒的腰,笑眯眯说:“好好好,我看燕侯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家玄玄累了这么多天,今天嘛——就不伺候了吧?”
伺候……也不知道说者有没有意,反正在场两位听者纷纷有意。
萧望舒呼吸微滞。乌发下那截雪白玉颈慢慢爬起胭色。
司青衡带人转身欲走,她略有慌乱地掠过视线,恍惚瞥见男人沉沉眼珠,在这一瞬,他目光陡然脱开枷锁,如狼般要把猎物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她搁在司青衡臂弯的指尖微微发抖。
似乎连腰间那抹乌青指印都开始隐隐作痛,带着滚烫的气息,一如……那个时候。
……
鉴于昨夜誊抄了一份标准答案,长孙蛮今天在许倦这儿轻松过关。
也不知道她姨母昨天聊了什么要紧事,今早上都没过来薅她出被窝。多日不曾眠床的长孙蛮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可是好景不长,许倦一下学,她姨母就又过来薅人了。只是这次还多了一个人。
“阿娘!!”
见到了亲娘,长孙蛮两眼泪汪汪。
萧望舒好笑地揉揉她脸,察觉到手感不复从前,“咦”了一声。
司青衡正在一堆轻弓前掂量手感,打算给小姑娘更换训练难度。她抽空看一眼,瞅个正着。遂哼哼两声:“又不是两三岁小孩子,养那么胖干什么。一身软肉,前几天让她举个弓都举不起来,你说说这要搁以前我爹手里,她还不被打得哭爹喊娘。”
萧望舒默。
卫国公一生铁血,为数不多的柔情都给了他妻子和他妹妹。对于司青衡这俩姐妹,那真是实打实的棍棒教育。萧望舒还好,公主之尊不会像司青衡那样惨,但请家法动戒尺,手心肿得老高实在是家常便饭。
长孙蛮哪里知道这些。她只知道逮着机会控诉她姨母可怕的胜负欲。
“阿娘我不想起得比阿胥还早呜呜呜,你看你看,我黑眼圈都熬出来了……阿娘你给姨母说说,换个人吧,真的,孩子累了呜呜呜……”
她娘爱莫能助地搂着她安抚:“你姨母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看,你现在身体可比以前壮实许多,这段时日也没有生病,黑眼圈……或许你再练练,等适应了也就没有了。你看魏小郎君之前也是不适应,但这会儿不也越来越精神吗?”
“……。”
长孙蛮眼泪一噎。
所以还是要解决祸头子。
小姑娘默默蹲下身,在她娘裙摆边捡起两颗分量不轻的石子,装入腰间弹弓袋。
谁都别拦她,她今晚就去暗鲨卷王。
第74章 抵巇
风雨淅沥,廊外曲水潺潺,一颗颗饱满水花砸在月台,将那漆黑流光的台面冲刷干净,清晰倒映出檐上飞鸟。
午后天色便暗了下来,没多时突然下起大雨。缠缠绵绵的雨声教人昏眠,屋内夫人方才歇下,就连雅风也撑不住打了个哈欠,嘱托人守好院门,回屋眯上一会儿。
只她前脚刚走,就有人撑着竹骨伞,步履散漫地从小石桥那头走过来。等渐渐近了,雨丝垂幕,守门婢子方看清那截白袍上攀绣的织金云纹。
“君侯。”她们赶忙垂低头,不敢抬头细看。
男人步伐未停,仍是不紧不慢地涉上月台,等行至廊下,有婢子上前来接过竹伞,露出他清隽矜贵的面容。
他微垂眼,慢条斯理擦去袖口雨珠,“把院子里的人都撤下去。”
众人虽不解,但未敢多问,连忙吩咐下去作鸟兽散。
片刻。
檐雨交织成片,汇聚成一条条水串流淌而下,举目望去,院中树影斑驳,曲水弯弯,竟再窥不得一丝人影。
直至此时,除了噼啪倾洒的水声,院子里寂静异常。
廊下闲立的男人这才动了动身。他一路从前院穿来,袍角尽湿,一颗颗水珠迅疾滴落,在靿靴上染出暗色。这会儿举步行动,那截衣袍也湿哒哒沾在膝上,勾勒出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腿。
大抵是午后安寝,平时未掩的屋门也关上了。他指腹一推,“吱哑——”,缱绻袅袅的安神香扑鼻而来,混着空气中争先恐后涌入的湿冷雨雾,似是惊醒了榻上人。
“……何事?”
尚在半梦半醒间,她声音还有些淡淡的哑。在雨声中又轻又柔,像一片绵软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