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您本来就是精神上的生物,又对世界充满了控制欲。理智逐渐消磨而任人摆弄,应当是您不能忍受的那种痛苦。”
“你对生死的观点太草率,还夹杂着相当的政治因素,我不赞同。”
方彧笑了:“为什么?”
安达:“琴弦折断的提琴不再能演奏神圣之音,但朽坏的琴身还存在着。意识比□□更脆弱,是寻常的事,我能接受这一点。生死是宏大的课题,我宁愿自然地旁观一场死亡,而非因主观的恐怖痛苦,就加速这一过程。”
方彧:“我不欣赏您的类比推理。但说实话,这种坦荡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是我的类比推理,是《斐多篇》的。我收回刚刚的赞誉,您上课总是睡觉——不过,能给您带来一点惊喜,我很高兴。”
安达莞尔,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路过你老家的时候,回家去看看。”
“为什么?”
“给你寄了一份快递。”
方彧笑了一声:“哦,定时炸弹吗?”
安达朗声大笑起来:“哈,你猜呢?即使就是定时炸弹,你也会忍不住去取的吧,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话音未落,对面忽然一片嘈杂,通讯戛然而止。
方彧浑身一软,不知何时,冷汗已浸透了衣衫。她向前一跌,扑倒在桌面上,弄翻了茶杯,却没有力气去抬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翻倒在地,四分五裂。
门被砰地推开——“提督!”
方彧眼前忽而漆黑忽而通红,脑子又有点不清楚起来。
趁着神智清明,她逼迫自己提起力气开口:“到波塞冬,停一下……我回一趟家。”
洛林跪下来,却不敢乱动她,维持着搀扶的姿势:
“安达和您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去那里?万一是他的诡计呢?”
方彧苦笑道:“用不着担心……他不放人,我们跑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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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冬要塞的守将早就听到了桑谷惊变的消息,他敏锐地感知到:黎明塔的天平,再次有了微妙的倾向。
值此时刻,凯旋号公然盘旋在波塞冬上方,并最终泊入港口。
守将不禁大呼倒霉,恨不能自戳双目装瞎。
“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了,她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别管。”
“可是,黎明塔——”
“黎明塔?当初黎明塔说要追人,桑谷军部就在人家眼皮底下,都没动一下。风变了,蠢货!”
最终,波塞冬要塞居然愣是一动不动,打死不管——
任由爱玛拿着地址跑回方彧家的旧房子,扛着一个大包裹又跑了回去。
“我说提督,你这这这——安达那傻逼准没告诉你这快递能有八十斤重吧?”
洛林:“八十斤你就累死累活,一看平时训练就是偷懒耍滑,还好意思和提督抱怨——阁下,看来波塞冬这边是不打算做出反应了,要不回家看看?”
爱玛气喘吁吁:“你们家太冷了,手套又滑溜溜的抓不住,你看我手!”
方彧:“抱歉啊……”又垂下眼:“毕竟还是通缉犯,就不要这么大摇大摆了。”
爱玛一拍脑袋:“哦,对,我给提督拍了几张房子的照片——”
帕蒂转过头:“提督,不是炸弹,是书哎。”
方彧一怔。
帕蒂见她作势要起,手忙脚乱地摁死书箱:“别!万一有——有毒呢?”
爱玛在一旁跳起来:“喂,早说呀,有毒的话,我可是都碰过了!”
方彧失笑:“你不要恐吓爱玛了,阿加齐,阿加齐……让我看看吧。”
帕蒂被叫得骨头软,一脸幽怨:“即使没毒,您现在也不应该看这么多字。”
提督人畜无害地笑:“放在床边就行,我能够到的。如果不让我看的话,我肯定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晚上大概要吃双份的安眠药……”
“!”帕蒂感觉自己被威胁了,只得照办。
方彧继续腼腆地笑:“谢谢,晚安。”
……
总算把人都赶走了,只剩下洛林死死钉在床头。
方彧的笑容淡了一点,缩回床上:“你不走?不走留下来帮我念书。”
“念什么书?《狼外婆》可以,安达的书,”洛林抱起胳膊,咬重字眼,“我不认字。”
“只要看个大概就行。我想知道……他给了我什么,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撑着枕头坐起来,眼巴巴看着洛林。
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