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屋子,虽然破旧些,但也没必要住在别人花钱的客栈里。
李樯闻言蹙了蹙眉,不过也没说什么,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行吧。你住在哪儿?”
他好奇道:“我送你回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胜玉顿了顿,还是摇摇头:“我那里太远,来来回回耽误时间,又太简陋,没什么可看的,你还是不要去了。”
李樯暗中咬了咬牙。
这胜玉,方才还湿答答地瞅着他,离不开他的样子,看得他心尖发软,现在就恨不得立即把他甩到一旁。
看了她这样子,方才李樯还念着的“徐徐图之”立刻就想不算数,急躁起来,想使些强硬手段才好。
心中这样想着,李樯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依旧是弯了弯唇,如朗夜金钩:“你不愿意,那就不勉强了。”
胜玉呆了呆,试图解释:“不是,是那山路不好走,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你不必费这个事……”
她语调真诚,清润的嗓音带着软和的甜意,的的确确是在为了对方体贴考虑。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李樯不需要她这份体贴,反而只当她是在装傻推拒。
胜玉无辜地垂下眼,因她察觉到李樯不大高兴,便渐渐声音也低下来,止住话头。
过了半晌,李樯总算不再追究,旋身走在前头:“罢了,不让我送你回去,送你下楼总可以吧。”
胜玉只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两人走到客栈庭前,这间客栈开在繁华地方,临街人流如织,各个都往自己的地方奔去。
胜玉深吸一口气,先前她不大敢出门,是因为害怕朱府再来捉她,但现在她婚书作废,朱府名不正言不顺,想必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李樯抬眸看了看天色,快要黑了。
胜玉一个人走夜路,定然不安全。这回李樯是真心想送胜玉回去,可想到方才胜玉拒绝他的话,李樯便没有张嘴,眸光有些冷漠,扭头看向另一边。
几个路过的少女手挽着手,脚步飞快,脑袋都凑在一处,讨论着什么,声音从李樯和胜玉面前飞过,漏下几个字,其中就有“花月宴”、“热闹”之类的词。
李樯冷着脸想了一晌,问胜玉:“花月宴是什么?”
胜玉殷勤答道:“是雨灵乡的节庆,办在夏夜最繁盛的时候,不管是大商铺还是小摊贩,都会一直开放到子时,如流水宴一般,所以得名。”
“哪天?”
“三日后。”
李樯说话时,一直扭脸看着别处,此时停了一停,哼道:“三日后,你到这里来,陪我过这个节。”
胜玉知道自己先前惹恼了他,虽然还没想明白他是为何恼怒,但下意识不想让他更加不高兴。
便点点头,见他不看自己,又“嗯”了一声。
李樯心中总算舒坦了些。
脸也扭了回来,朝着胜玉,微微抬了抬下巴:“你快回去吧。”
胜玉知道时辰不早了,不好再耽搁,就匆匆跟李樯又告了一次别,快步挤进了人流里。
走出挺远,胜玉忽然想起回头看了一眼,李樯还站在庭前阶上,看那人形模糊的样子,似乎还在瞧着她这边。
胜玉顺着长街的方向,没有先往岭坡村走。
而是去了书市,在里面找到一间书铺。
她没有别的本事,唯独一手字写得还算漂亮,就只能靠这个挣点钱买些吃穿,每月帮书铺掌柜抄书,偶尔还接一接替人写书信的活,每月中结一次账。
今日她本就是要来书铺领钱,结果被逮住捉去了朱府,才有后面那场无妄之灾。
如今灾厄过去,她又回到了寻常的生活,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可她心口莫名发烫,跳得也有些快,像是患风寒前兆。
——可别当真是风寒?
她没有钱,病不起的。
胜玉悚然一惊,再没心思想其它的,脚步更快了些。
胜玉走到柜台前,那书柜很高,她站在后面,只能露出半个脑袋,两只清透的眼。
“掌柜的安好,我来领钱。”
正忙着点数的掌柜闻声抬头,看见她便奇道:“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一边说着一边提了个钱袋给她,另外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拎起来还有点沉。
“喏,这是你的工钱,还有柚子皮。”
书铺掌柜的岳丈开了间药铺,胜玉每月从工钱中划出二成跟掌柜换柚子皮,比外面卖的便宜些。
胜玉点了点数,数量都对,便扒着柜台跟掌柜道谢。
掌柜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走,像赶走一只乞食的猫。
他并非刻意冷漠,只是这姑娘长得太俊俏,若是让她留得久些,或多说几句话,被娘子瞧见,又有一阵鸡飞狗跳的难听叫骂。
胜玉也不在意,装好新赚来的铜板,瘦瘦的身影贴着墙根溜出去,在街角买了一根热腾腾的甜玉米,边走边吃。
等到玉米吃完,胜玉恰好走到了河谷边,她轻车熟路地绕过几座连在一起的排屋,在一处破旧简陋的木门上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