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已经把守好几日了,他们是奉了知州樊先的命,在这里守着卫景平的,只要他一路过,立刻就“请”他去咸州府。
等卫景平进了咸州府,做不做文章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可至今也未见卫景平路过咸州赴甘州参加秋闱。
而他们守在上林县卫家的人也没见卫景平出门,一直到今天他还在家中闭门读书呢。
酷暑天燥热,他们守得吴牛喘月,一个个心中怨念横生。
“兄弟们回去吧。”这天晌午时分,终于有一人来叫他们回衙门里凉快去了:“这儿不守了。”
朝廷召回了甘州府秋闱的主考官,另派左丞相文婴和翰林学士张得来坐镇主持,没咸州知州樊先什么事了。
上林县。
七月二十九日,卫景川急急跑回家中:“老四,他们让道了,滚蛋了。”
从上林县去甘州的必经之路,在被樊先派人堵了半个来月,打算“瓮中捉卫景平”之后,终于给让开了。
卫家人忐忑了许久的心也终于暂时放下了。
“嗯,三哥,咱们今日就去往甘州吧。”卫景平边收拾东西边道:“这回我可不敢自己去了,要劳烦三哥陪我。”
“就算……你不,不说我也会陪你去的。”卫景川去擦拭他的刀。
……
八月初六日,每三年一度的秋闱在甘州城贡院正式开启。
下场应试的士子们踌躇满志,多年的苦读磨砺,今后能否开启青云之路,就在此科秋闱一举了。
要是这次不中,就得回去再等上三年光阴,有谁愿意呢,因此个个摩拳擦掌,都抱了必中的决心。
因此早上才到四更初,卫景平住宿的客栈中就已经躁动起来了,到处都是人语声。
“三哥我再眯会儿。”他被吵醒之后烦了个身,又浅睡起来,直到四更末才起来穿衣束发。
等他最后戴好湖蓝色方巾下楼,徐泓和晏升二人已经盯着眼下浓重的乌青坐在餐桌上等候他了。
徐泓和晏升是结伴来到甘州的,在客栈住下之后,迟迟不见卫景平来甘州应考,心中咯噔个不停,又担忧他来晚了没房间住,就提前开了两间上房候着,可巧前几日就把他给盼来了。
卫景平自然不肯说樊先从中作梗,在咸州布下衙役准备“请他入瓮”的事,只赧然笑笑说道:“前一阵子和我三哥切磋武艺,不小心伤着腿了,这两日才能下地走路呢。”
跟在他一旁的卫景川听了:“……”
没有的事,他好委屈。
又不能揭穿自个儿的弟弟说谎,气得立刻拿起一个胡麻饼,咯吱咬一口吞了下去。
“你倒因祸得福,来得晚在家中多读几日书。”徐泓有些后悔来早了:“你是不知道,前几日甘州城里好一通闹腾。”
便把有人兜售秋闱试题,孔道襄如何气急败坏大肆追捕那人的事情跟卫景平说了。
卫景平一猜就是顾世安的手笔,他心中紧张极了:“那人抓到了吗?”
他从上林县来的时候专程去了趟顾家,但只见着顾思炎了,亲爱的饼圈打着哈欠说他小叔顾世安不知所踪很久了,许是被哪个山头的小尼姑拐去当小相公了。
反正就是人没在家,至于在哪儿,何时回来,谁也不知道。
“没抓到,”晏升吸了一根面条在嘴里,迫不及待地告诉卫景平:“那兜售试题的先孔大人一步,扔下试题早跑了。”
“大概是跑京城散布去了,”徐泓接着他的话说道:“要不然文相和张学士能来得这么快?”
事发之后,他们都以为此次秋闱要延期举行了呢。
第105章 题目
◎武双白立马拒绝了他的提议:“那个你先走吧,我还要在这儿呆一会儿,帮卫姑娘……”◎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 吃完早点,拿上各自的考篮, 出了客栈乘坐徐家的马车往甘州贡院去。
这次左丞相文婴亲临甘州主持秋闱, 甘州府上下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因而一眼望过去,道路两侧差役巡逻不绝,路上行人车马有序, 无一处混乱喧嚣。
经过一番不小的波折终于能按时下场应考了, 卫景平精神振奋, 一路上不时露出浅淡的微笑。
卯时初, 卫景平和徐、晏两位秀才抵达贡院, 站在正门前的空地上,望着正中悬挂的匾额上刻着“贡院”二字, 大门左右还有两座对称的牌坊,上面分别刻着“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的字样, 他望着进门不远处的龙门说道:“第二次来了。”
上回过龙门还是三年前院试的时候。
乡试这个三年举行一次的省级大考, 卫景平曾经研究过它的录取率, 大概能低到百分之三、四的样子, 据府学里的老夫子冯耀说这是举业中最艰难的一步,比会试还难, 要是跨过去了再往上走就相对容易些了,所以民间一直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头。
徐泓和晏升也感慨颇多:“下回咱们就要结伴进京赶考了,也不知道京城的龙门是什么样子的。”
“卫小友。”有人大老远看见卫景平就招手走过来叫了他一声,卫景平看清楚他们时笑了:“方老友、李老友。”
是方不语和李勉两个人结伴来了。
卫景平看见他们高兴得不行,但大考当前, 只寒暄了几句, 说了些干巴巴互勉的话, 就到了卯时一刻,由主考官左丞相文婴领着他们祭拜了孔子像之后,就该进“龙门”了。
他们几人一手持身份文书,一手挎着考篮,站在长长的考生队伍里面等待例行搜检。初秋的早晨偏凉些,前面有体弱的考生再脱衣检查夹带时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传来打喷嚏声。
终于轮到卫景平了,他倒还好,经过仔细搜检后,他快速穿好衣裳鞋袜、过了龙门,按照自己的考牌号找到号房,走进去又找到贴着他名字的考号,放下考篮打量着。
不是臭号,也不是角落低洼之处,两块号板齐全,上面的木板做桌子用,下面的做椅子使,想要睡觉时,就将两块木板拼起来做床,身后凹进去的格子中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砚台等作答书写的用具。
只是号板上蒙了一层灰尘,他掏出帕子来擦,很快黑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