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问叫卫贞贞用力捏了下手里的茶盏,只听“咔”清脆的一声, 茶盏的把柄碎了:“……”
这人打听记里马车做什么。
那人也是微愣。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吗?
吕栋目光深深地看着那人, 忽然道:“敢问先生是否姓陆?”
那人:“……在下陆谵。”
开了春, 龙城府象峰书院的大儒陆谵出游到这里,修葺三间从当地人手里买下的茅草屋,住了下来。
天下推行了榷酒曲令之后听说京城里有了记里马车,出行的人不用再自个儿骑马或者驾车了,他原本要去京城看看是个什么盛况的,启程前他又浏览了一遍卫景平殿试的策论试卷,末了目光落在“发商生息”四个字上。
那是陆大儒头一次给自己定位读书不多,看不大懂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陆谵不服气啊,他为此查了很多资料,但还是对此条看得不甚清楚,因此他来到了跟“发商生息”沾得上边的,素来有天下钱庄聚集之地美誉的平遥县。
陆大儒在平遥县最大的通阜钱庄的隔壁住下来观摩钱庄的运营,想从钱庄里头扣出“发商生息”的玩法,以便日后进京见到卫景平,能跟他就此聊上两句。
后来钱庄雇伙计,陆谵给自己编了个屡试不中的秀才身世,给人当账房去了。
……
吕栋:“怪不得先生看着有些面熟,”他说道:“在下吕栋,家父是奉直大夫吕继丰。”
当年陆谵在京城名声煊赫,他爹带着年仅六岁的他拜访过人家。
陆谵:“……”
他想起来了,二十来年前他还在京城任太子太傅的时候,见过吕继丰,也见过吕栋这小子。
没想到二十来年后还有缘分在这里碰见!
既是帝师陆大儒,吕栋放下戒备心,把记里马车的事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而后说了他夫妇二人的打算之后,陆谵说道:“说来我正筹划着办个钱庄,吕公子既然出来做营生,要是没有更好的去处,留下了给我当帮手怎样?”
……
京城。
九月,桂花飘香。
卫长海自六月初去了龙城府之后,最近才回来,大约是大儿媳妇给他添了个大孙子,孙子孙女终凑成好字,他每天睡醒就咧着个嘴乐,过得连初一十五都分不清楚了。
“明个儿去金铺取给姚家下聘的三金,”孟氏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模样,吵他道:“金钏、金镯、金帔坠,你记清楚了吗?”
半年前娶了二儿媳妇曾嘉玉后,她一直在给卫景平张罗向姚家下聘的事,如今已经预备了整整一屋子的东西,就等着挑个吉日送过去了。
顺带和姚家把婚期定下来,大抵选个明年开春的大日子,就让卫景平把姚溪娶进门。
音落,卫景平正好跨进门来,孟氏的话叫他听见了:“嚯,娘这是在哪里学来的排场,我记得我二哥那会儿都没有什么三金。”
“去年还不兴这个呢,”孟氏瞧了他一眼:“今年兴了,那咱就不能少人姚姑娘。”
卫景平没话说了。他捧来一个红绸布盖着的沉甸甸提篮,揭开一看里面盛这黄的绿的红的豆子,他笑道:“这些东西少盛些意思意思就够了,这么多拎着多沉啊。”
反正又没有规定具体到要放进去几斤几两。
卫长海瞪他道:“这篮子五谷杂粮寓意五谷丰登家中不缺粮,照你说的弄几粒怎么给你‘丰登’起来?”
老卫说完狠狠拍他的肩:“出去比比,试试你近来剑练得咋样?”
“不比。”一提练剑的事卫景平险些吐血:“被我二哥虐哭了。”
他要向老卫告状:卫二成天……时不时深夜或者五更去拎他起来练剑,对于这等蛮横行径,报官没人搭理,打又打不过对方,他可太惨了。
“老卫你这个不靠谱的,”孟氏听着爷俩的话火了:“叫你帮着我看聘礼,又鼓捣着平哥儿跟你比试做什么?”
卫景平怕二老吵吵起来,说道:“娘,还缺什么?”
“还缺一只大雁,”孟氏说道:“两名全福夫人。”
大雁卫景平知道:“娘,什么是全福夫人?”
卫长海抢答:“就是爹娘公婆健在,儿女双全的夫人。”
孟氏嫌他说漏了个:“还要和夫君和和美美的。”
人生里没有缺的没有不如意的,这种才叫做全福夫人,据说她们跟着去下聘能让卫过门的媳妇儿沾沾福气呢。
卫景平:“爹,娘,我来寻一只大雁。”
箭术不行,射猎不到,无奈只能找人工繁育的买一只了,恰好京城里有养大雁做这么生意的。
两名全福夫人只能托人给介绍了。
还真凑巧,没几天,就有人给孟氏介绍了两个小官之家的夫人来,卫景平订下一只大雁,聘礼的事齐活儿了。
卫家去姚家下聘的日子选在十月初三,拟订了这个日子后,休沐的时候,卫景平亲自去了一趟姚家。
不去不知道,一进去吓一跳,姚家给姚溪准备的嫁妆,六个妆匣里装满了珠宝首饰,一张拔步床上堆满了两大箱子喜被,做工考究的闷户橱里摆满了书籍,六大樟木箱里全是衣物,三个大红漆底绘牡丹的子孙宝桶,数十个压底箱子里放着痰盂、红尺、花瓶、龙凤碗筷……琳琅满目,真正的十里红妆,叫人大开眼界。
姚溪的丫鬟秋雀说道:“我家小姐病了不能出来待客,打发我来跟公子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