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谢回还没完全失去帝心,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柳承珏被他点拨透了,呵呵两声说道:“还是你鸡贼。”
“多谢柳大人夸奖,”卫景平饮了口清水:“过两日在下打算上一本折子,到时候不管在下说什么荒唐话,还请柳大人帮衬两句。”
柳承珏嗤了声:“你平日在早朝上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想闹个大的?”
“差不多吧。”卫景平笑道。
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二人起身结账,出门各自回衙门去了。
卫景平到了户部,另一位掌管朝廷人口和土地的户部侍郎纪九渊来找他:“卫大人,前些日子各府报了人口和土地数目上来,陛下登基这三年来,人口增了两百来万,可土地亩数却上不去,本官甚为忧心啊……”
人口和耕地亩数是跟赋税挂钩的,所以户部两位侍郎的职责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时常要通气交流的。
夏季过半,眼瞧着到了秋季各府要按照人头收缴租子,再折合收上来的租子情况给朝廷送税赋了,这人头多了但是耕田亩数没有变,等于民间的税赋重了,不知要不要给云骁帝上折子说说这件事情。
“……”卫景平执掌的是钱谷和赋税,说真的,他还未留意过人口和土地的事情,讶了讶说道:“纪大人,在下先瞧瞧各府送上来的折子。”
他先了解下情况。
卫景平翻了一下午各府的人口和耕田亩数,看到头昏脑胀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带着歉意对纪九渊说道:“纪大人,此事在下需要花点儿时间琢磨琢磨,请大人稍等几日。”
纪九渊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立马要办的事情,卫大人随意。”
“纪大人,”卫景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以前出了这种情况,又是如何办的呢?”
不知有没有以前的经验可以借鉴。
纪九渊说道:“当年谢大人当右相兼户部尚书的时候……”他说了几句卫景平的前任谢回是怎么干的。
卫景平听完说道:“多谢纪大人,在下这就是去找找谢大人先前留下的记录。”
说着往户部的阁楼里刨旧档案去了。
别说,等他吭哧吭哧翻完库存的相关资料,胸中已有多半的成算。
他是不必烧脑子想办法了,说不定丢出去更好。丢给谁呢,谢回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选。
……
卫景平这日累得跟狗一样,放衙回到家中,姚溪头一次见他神色如此疲倦,愣了片刻才来接他脱下来的官袍:“遇到什么事了?”
“今日暑热的厉害,”他不知怎么跟她说:“许是中暑了吧。”
姚溪赶紧叫丫鬟去拿解暑的瓜果进来:“你多歇一歇吧。”
“不要紧,”卫景平怕她担忧,赶紧说道:“等暑气下去自然就好了。”
说完他端着井水沁得清凉的瓜果去了书房,铺开纸张开始琢磨给云骁帝上个折子。
这晚他一直写到后半夜,到三更天才收了笔,怕惊醒姚溪睡觉,就那么和衣在书房睡了一会儿,五更天雄鸡报晓,他便起来上朝去了。
今日早朝,御史台的御史们一进殿就指着大理寺卿柳承珏的鼻子开骂,质问他为姜宝璐开脱罪名,逼死妾室竟罚酒三杯,最后不了了之了。
大理寺这么明目张胆包庇恶人,当他们御史台都是只会喘气的摆设吗。
柳承珏把眼睛一闭,任凭他们口水直溅到他的官袍上,跟泥菩萨似的,一句话都不反驳。
让御史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大理寺卿柳承珏这么没节操就算了,接跟着,户部侍郎卫景平又上了一份折子,竟然是给谢回造势,举荐他当右丞相的。
群臣们差点跳起来把卫景平暴打一顿,有几位老大人还真把袖子给撸起来了,但是一想姓卫的可是出身武将之家,看上不挺拔结实,不像是他们能打得过的,于是又把袖子放下来,接着用言语喷他。
卫景平不急不躁,等他们骂累了,柳承珏开口帮腔进言,又拉了一大波仇恨。
谢回懵了。
起初云骁帝有点儿迷糊,但今日早朝众公卿又照旧拿了一箩筐的事情来烦他,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暗示:朕缺一个右丞相,缺一个右丞相……
他恨不得马上选一个出来干活,本来云骁帝中意的是卫景平,但是这小子资历尚浅,户部侍郎的位子还没坐热呢……怕不能服众。
再看看户部尚书梅清敏,工部尚书陈家川,还有刑部尚书任幽之……都是白胡子一大把,年纪都不小了。
总给他一种不大能操劳的印象。
虽然谢回后宅的事让云骁帝烦了,但此刻撇去私心重新审视他,忽然又觉得:还是谢回比较适合右丞相这个位子。
云骁帝道:“朕以为柳、卫二位爱卿所言有道理,诸位爱卿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一个一个来……”
方才吵的特别带劲儿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难道是皇帝想拔擢谢回当上右相,授意卫景平提这个茬儿的?
如果是这样,摆在他们面前的岂不是两条路:一,接受、顺从谢回重返右相一事,二呢,死谏,一头碰到麟德殿那个大柱子上,但是一想头皮发麻的不行,多疼啊……
半天无人开口说话。
云骁帝借机道:“众位爱卿要是没话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他说完,匆匆命大太监李桐去拟旨,迫不及待地把谢回拉到了右相的位子上。
退了朝,御史们被气得直跺脚,恨自己没勇气死谏,越想越气,他们从卫景平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更是骂骂咧咧个不停,极尽讽刺之能事。
卫景平当作耳旁风,报之一笑,心情大好地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