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笑道:“二哥和二嫂选哪个?”
曾嘉玉说道:“我和你二哥都喜欢‘昂’字。”
今年是午马年,这个“昂”字取自岑参的“枥上昂昂皆骏驹”这句诗,也有昂昂自若,气度不凡之意。
卫昂。
“是个好名字,”卫景平抱着卫昂说道:“曾大人学问真好,跟这小子很配呢。”
卫景英大笑:“我也这样跟曾大人说。”
卫景平坐了一会儿,这时候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是丫鬟春莺来找他了:“大人,给咱们修缮新宅子的工匠们在小花园里发现一窝蛟龙……”
“蛇?”没等春莺说完他就问道:“夫人知道吗?她害怕了没有?”
他知道当朝的民间把蛇叫蛟龙。
春莺一怔,摇头说道:“夫人说让大人去拜一拜呢。”
宅子里出现蛟龙,说明家里要添丁了,可见她家夫人这次怀的定然是个来日有出息的男胎,这么大的好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呢。
一旁的孟氏听说了后,打发人去找卫长海:“快找他回来,跟平哥儿去拜一拜。”
卫景平一脸茫然:“……”拜一拜请蛇们离开他新买的宅子吗?
他哪里知道在当朝,宅基地里出现蛇,那可是富贵齐天、子孙兴旺的征兆,是大喜事。
过了不久卫长海回来了,他个大老粗憨憨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头一个就担忧儿媳妇姚溪有没有被吓着,从屋里拎出刀:“敢吓着老卫家的孙儿,老子去剁了它们。”
不识趣的小家伙们,哼哼。
孟氏几乎气炸,把他拉到厢房:“老卫你怎么越老越痴傻了啊?”
卫长海瞪着眼珠子:“你个婆娘又嫌我……”
他俩拌嘴,在堂屋的小辈们听见都笑了,卫景英对卫景平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京城里头,谁家宅子里挖出了蛟龙,说明这家的宅基地是块风水宝地,子孙后代要飞黄腾达的。”
卫景平:“……”
他对蛇还停留在很多人见了就哆嗦,能吓到腿软的认知上呢。
“爹,娘,还是不要打扰它们了,”卫景平走到厢房的窗下敲了敲:“让它们好生呆着吧。”
孟氏一向任由孩子们决定自家的事情,瞪了一眼卫长海说道:“平哥儿怕累着你。”
卫长海:“……”
卫景平转头对春莺说道:“我同你回去吧。”他会告诉正在修缮宅子的工匠们:叫它们把蛇窝原样填埋起来,不去动它们就是了。
互不相扰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带过了。
当夜,卫景平在灯下写折子,还是关于秋季各府收缴税赋的事情,他们十几位大人碰了几次头,以他提出的类似“摊丁入母”为思路,但诸多细节还需要再敲定。
谁知道过了两日,礼部侍郎郑离在朝堂上参了卫景平一本,折子中说卫家修缮新宅的时候请了一窝蛟龙去镇风水,搁在专出紫微星的方位上,由此可见卫景平有狼子野心,意图不轨。
卫景平看着快七十岁的须发皆白的郑老大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腹诽句什么话了。
立在卫景平身前的户部尚书梅清敏也十分无语,低声说道:“他呀都在礼部侍郎这个位子上三十年没动弹了,见不得你好啊。”
卫景平:“……”
云骁帝当着群臣的面翻起郑离的折子
反正,文人笔下的文字再怎么油光水滑,从来都难免夹杂虚浮雕琢的成分,夸一个人时敷粉添彩,在拉踩旁人处遮蔽矫饰,都属于正常情况,能信,但不能全信,无非就那么回事罢了。
反倒是跟卫家兄弟几个打交道多了,觉得习武之人爽气,干脆,相处起来心不累,光在这一点上他就偏袒卫景平:“郑爱卿这意思,是谁家修宅子请一窝蛟龙住进去,就能取朕而代之?”
要这样,前年反叛的郑王秦似造反前怎么就没在府邸里养一窝蛟龙呢。
不要太荒唐哦。
当前,云骁帝十分自信自己是个英明的帝王,治下海晏河清,没有人能造反成功。
卫家从穷乡僻壤一个低级武官的门户走到今日,连十年的时光都不到,几乎没有根基,造反?真是笑话。
郑离一下子卡壳了:“这……”
浪费了一会儿口舌,左相邹永奏道:“陛下,市舶使江大人递来折子,说太仓府刘家港出海的商船返港了,这次,他们运载了整整五大船乳香和珊瑚以及一些我朝没有的宝物回来……说这船上的东西多数是卫署丞采买的……”
这些采买的东西,是市舶司的,换句话说,卖出去之后是朝廷能赚的银子。
自六月份卫景川带着武进士们护卫沈、窦两家的商船从刘家港出海之后,三个多月了,终于传来了返港的消息。
且不是空着船回来的,而是满载而归,太让人期待了。
云骁帝高兴地道:“商船出去换成银子,又拿银子买来海外的东西运回来,一来一回的,不空着去也不空着回来,这是两笔账,好啊,好啊……”
众公卿纷纷向他道贺:“市舶司能有今天,全赖陛下英明所赐啊。”
云骁帝轻瞥卫景平一眼,看见他眉头微锁,兴许还在为被人参了一本的事情伤神,于是决定安抚一下他:“传旨下去,加封鸿胪寺客署丞卫景川为从五品少卿,赐玉带一条。”
卫景平愣怔住了。
众公卿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