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健说道:“凶手应该是摸底一段时间了,进门先剪断了电话线,抽了菜刀藏在沙发下面,综合看,是惯犯。”
蔡彬和他讨论起来:“摸底,爬空调,剪电话线……像‘麻雀’。”
廖健反驳道:“‘麻雀’他们不敢强奸杀人。像新人。”
“应该是从外面进来的,很可能有案底。”蔡彬说到。
“麻雀”是本市公安机关对采用这类方式溜门撬锁的惯偷的统称。他们很多人都已经有案底,已经被处理过多次,但屡教不改,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三大队的“老熟人”。
程兵点点头,表示同意。长期一起办案,三大队的兄弟们已经形成了深厚的默契,破案的思路往往在三言两句的讨论中就能走向正轨。
程兵站到了尸体旁边,他迅速环顾了下屋内的环境,接着将目光落在尸体上,死者衣衫不整,死状惨烈,脑组织流了一地,遍地是血。
女孩看上去就像一朵含苞的花被恶意折断丢进泔水桶,或是一片本应落在冰面上的雪花掉进了煤渣堆。这样美好的年龄和身躯,怎么都不该深陷如此惨烈的死状中。
扭曲的四肢无声诉说着少女的不甘,大面积外渗的脑组织液痛骂着凶手的泯灭人性。不忍再看她衣衫不整的躯体,程兵把目光聚焦到血泊中那座奖杯。它本是对女孩近段时间学习的肯定,却变成了加害者施暴的利器。一把人生起点的发令枪,一夜之间,成了人生终点的休止符。
从警多年,粉碎的主骨、散落的尸块、腐败的肌肉组织……程兵见过太多太多。即便已经“久经沙场”,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地淡漠。
匡扶正义、嫉恶如仇,对美好生命陨落的惋惜,对施暴者逍遥法外的痛恨……这些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一次次点燃着程兵。
此案必破。
程兵在心里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接着更全身心地投入案情中。
技术侦查组的民警和法医正在女孩旁边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程兵过来之后,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局促。不过,大家都是老手,每个人对身体的控制都是顶尖的,摩肩接踵之间,硬是没有给现场留下新痕迹……
除了小徐。
这个小年轻22岁,大剌剌地蹲在法医旁边,一不小心就碰了一下展示柜,上面的相框差点掉下来,还好程兵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小徐甚至自己都没觉察到。他眉头紧锁,故作老成地在笔录纸上做笔录。
法医一边拍摄尸体的细节,一边语速极快地分析起来。
“头部伤口有两处较深,应该是流血过多身亡,尸斑明显,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应该是……”
闪光灯闪烁,像是在给他的分析打标点符号。或者说,他就像是照片的实时翻译。
法医把镜头对准了尸斑,尸体上淤积褪色,他摁了摁尸斑的位置,他刚要说出关于死亡时间的推测,小徐就插了话。
“尸体处于坠积期,成色明显,死亡时间至少是四个小时前。”
他的语气透着坚定,甚至还有某种炫耀的成分在。
法医顿了顿,继续拍摄,程兵注意到他暗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马振坤粗声大嗓地说:“小徐啊,你会尸检?”
“学校里学过一点……”
“一点啊?”马振坤前半句话还带着肯定,后半句就幻化出了一张大手,把小徐揪了起来,“那就别在这儿碍事!”
小徐悴悴地站到一旁,程兵补上了他的位置。
再次检查手套戴好之后,他蹲下,轻轻把手放在尸体的胳膊处,弯曲了几下,很顺滑,尸僵还未形成。
程兵冷静地做出判断:“死亡时间两小时内。”
这个时间跟小徐的预估差了一倍!
而且,小徐说的是“至少四小时”,而程兵的推断是“两小时之内”,一来一去,时间差得更多了,这决定着凶手到底是仍在本市,还是已经仓皇出逃。
小徐先是一脸错愕,又探询着看向法医,眼神中带着一闪而过的不服,就像个拳手在等待裁判宣布谁胜谁负。
法医点点头,示意程兵说得完全正确。
“死亡时间大概11点左右。死者阴道撕裂,从里面提取到了男性分泌物。”
廖健拍了拍小徐的肩膀说道:
“这种湿热天气,尸斑半小时就能出现了,学着点!”
小徐恍然大悟。他虽然不服输,但在真相面前,他是谦虚的,马上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要点。
程兵盯着血泊中的奖杯和地上的抓痕,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凶手的淫笑声、女孩的惨叫声、重击与反抗的混杂声……
声音渐渐消弭了,程兵望向想象中声音的来源的方向,接着问:“空调装在哪里?”
突然,一个雄浑的声音从主卧方向传来。
“程队,在主卧,我查过了。”
程兵马上站起来,用笔直的身体敬了个礼。
“师父,你怎么来了?”
一张双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脸出现在主卧门口。
这是老张,他是那种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老刑警,明明才58岁,看着比一些65岁的老人还憔悴。
程兵入警时,就是老张带着他。他一直尊称老张为师父。
公安系统里不乏这样的“镇局之宝”。他们因个人或家庭原因,一直在基层最前线奋战,不少领导层都是他们手把手带起来的,所以对他们尊敬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