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已经不剩下半棵树和半块大石头,能往下扔的全抬来了。火矢、拒门刀车、火罐子、铁蒺藜、油桶、叉竿、铁水、投石车、大炮、滚木落石,他们把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了。
陈友谅的军队凿墙,他们就夜里偷偷地砌回来,摸黑填补,他们从洞口里攻进来,守军就用手握着刀尖把他们推出去!
洪都就这样硬生生地守住了,已经守了整整八十天。
继续守下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死越多,粮食倒是还有,可是士气已经低到了泥里去。
邓愈已经不记得自己吃过了几顿饭,睡过多久的觉,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厕所,这几十天他已经扎根在这里,成了一个杀戮的机器,精神疲惫不堪。
他刚刚指挥完一场火攻,现如今衣衫破碎,脸上满是尘土与鲜血,铠甲上粘满焦黑的碎屑,头盔上的红缨更是只剩一两根,迎风抖动,很是可怜。
就连他都是这样,更不要说普通的士兵们了。
邓愈抹了一把脸,四处张望着,突然看见一个马上就要突破进来的敌兵,他的眼中流露出残酷与狠辣来,拔起地上插着的长枪,在一旁的火盆里烧了片刻,烧红了枪尖,走上前去抬手就刺。
滚烫炽热的铁与人的皮肉相接触,发出一阵剧烈的滋滋声,同时还冒出了一股焦香的熟肉味。
敌兵瞪大眼睛,疯狂地发出一声惨叫,躺倒下去,压着后面的其他人,从城墙上滚落了一片下去。
邓愈大喝道:“再坚持一阵!天马上就要黑了!”
一声炮响突然炸开。
宫步的城墙处被轰出一个大口子,数不清沙石和泥土向下跌落,许多士兵们来不及反应,离得太近,耳朵里纷纷流出一行血来,失去平衡,挣扎着从墙头跌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邓愈也是一个踉跄,险些跪倒,扶着砖头,才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宫步门是谁在守!”
他的耳朵里轰隆隆地响,必须把声音放大,大喊出声才能让自己听见。
“是赵将军!”周围有人大喊。
赵德胜?
邓愈扫视一眼自己这边的状况,捡了一个还活着的官最大的小将交待道:“我去赵德胜那里看看!咱们这里若是有事,你再派人把我叫回来!”
“是!”
他提起长枪就奔了出去,一路上炮声还在响,他跌跌撞撞才到了宫门那里,一抬眼看见赵德胜坐在一处断壁后面,正捂着耳朵。
“老赵!”
赵德胜看见邓愈,把手里的大刀放在地上,一揪邓愈,就把他从外面揪进了自己的掩护圈内。
邓愈的身材已经称得上魁梧了,可是和赵德胜一比,就像和个小朋友。赵德胜皮肤黝黑,肌肉突出来就像铁一般,一块一块分为明显,加上他作战勇猛,甚至有个“黑赵岁”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