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朱元璋道,“之前又有病,作为皇帝,咱总要提前考虑。”
他话锋一转:“你觉得杨宪怎么样?他能不能当宰相?”
刘基毫不犹豫:“杨宪有才无器,好焦躁行事,遇事冲动,事后虽能悔过,反思错处。但常常弥补不及,事已晚矣,做一个副相便是极限了,恐怕没有多余的本事。”
“汪广洋呢?”
“他还不如杨宪。”刘基的话里带上个人情绪的鄙夷。
“胡惟庸如何?”
“胡惟庸气量狭小,锱铢必较,一旦为相,也许会有一时的荣华富贵,事后便会墙倒众人推。”
三言两语,刘基把朝中众臣批驳了个遍,似乎谁也没资格坐上宰相的那个位置,偏偏和他关系近的,和他关系远的,都一视同仁,没说好话。
朱元璋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既然他们都不行,看来丞相只有你来当了,怎么,要不咱把旨意收回来吧。”
“臣不耐繁琐,不能容恶,也不配做宰相。”
刘基这次更没有迟疑:“天下的英才年年代代层出不尽,总有比臣等更好的人会到陛下面前,只要诚心求贤,总能找到。陛下问臣这个问题,臣无人举荐,但臣可以对自己的话负责,他们与我,都必然不能胜任。”
朱元璋望着刘基不再开口,殿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只有朱标翻页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
其实仅凭着多年的君臣默契,刘基的想法就已正中朱元璋心坎,如果他有欣赏的人才,凭他的乾纲独断,早就为其铺路,捧其上位了,哪里还需要纠结犹疑,询问别人的看法呢?
眼见气氛又要僵持,朱标站了起来:“父皇,儿臣送刘先生出去吧。”
朱元璋有心阻止,碍于之前所提到的原因,还是随他去了。
殿外又飘起了雪。朱标和刘基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些走动的人影,那是宫人们在清理积雪,维护殿宇。
见到朱标的身影,宫人们纷纷停下,跪了一地,等待他走过去。
“殿下送臣出去,是不是有什么要问?”
刘基跟在朱标身后,首先开了口。
朱标本想说没有,只是单纯地送送他,话到嘴边却变了:“先生回乡以后,有什么打算?就此醉情于山水之间吗?”
“臣想等安定下来以后,去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
朱标看了他一眼:“就像师父一样结伴周游么?也不失为放松的好主意。天下虽初定,各地并不安稳,但其中的风物人情,山川地理,还是很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