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十岁登基,岂今掌政不过八年,朝廷仍被太后与元阁老一派牢牢把持。
锦衣卫本该由天子所掌,可首领一职人选,由太后直接任命。
于是五年前,陛下亲立皇城司,授其执掌宫禁、刺探情报之职。小皇帝一时兴起所设立的机构,如今已壮大得与锦衣卫不分上下。
本该与元阁老分庭抗礼的太后竟在此事上帮了元阁老,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可要即刻通知陛下?”宋文道。
宴云何整日在御前随驾,早已饥肠辘辘:“皇城司应该已向陛下通禀,你先弄些点心上来,用过后我得去周府一趟。”
宋文出屋吩咐了下人,回来便见大人已经换上一袭玄袍,侍从替其拆下发冠,一头黑色卷发散落而下,掩在两颊。
只见宴云何眉深鼻挺,眼睫浓长。再看那双隐泛金意的双瞳,称声俊美至极也不为过。
可惜宴云何在边疆待过数年,肤色于沙场的磨炼下变得略深。
京中因为某种缘故,风行肤白貌美。他家大人在此事上吃了大亏,分明在未去疆场磨炼前,在京中也是名声极盛的美男子。
想到导致京城审美变化的那个人,宋文脸色便僵了僵,忍不住磨牙。
宴云何饮口姜茶,冲淡浑身冷意,见宋文这般脸色,问道:“谁惹你了?”
“都指挥使大人今夜又要高兴得睡不着了吧,在阁老面前立了大功。”宋文讥讽道。
宴云何皱眉道:“慎言。”
锦衣卫无孔不入,就是宴云何也不能保证府中是否有其耳目。
用过茶后,换上常服,宴云何没再骑马,换坐马车前往周府。
尚未行至周府门前,便见宋文面色惊恐地掀帘而入,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好像是……锦衣卫!”
普通锦衣卫不会将宋文吓成这样,宋文身为永安侯府家臣,自幼同宴云何一块长大,见多识广,能被吓成这样,看来在周府门前的锦衣卫官职甚高。
他掀帘望去,先瞧见的,便是那瓷白矜贵的手,毫无血色,并未持刀,而是执伞。
伞下是一袭雪白狐裘,没有丝毫杂毛,乃御赐圣物。
这种本该进贡到后宫的皮草,如今披在武官身上,人人皆知是谁所赐,对此嗤之以鼻,而满朝文武却无人敢说。
毕竟谁敢去议论太后的私事,难不成嫌活着不好,想去诏狱走一趟不成。
听到马车的动静,伞面微微一动,露出那人侧脸。
宋文当年在东林学院也见过几次这位都指挥使,许是记忆淡了,如今再见,仍觉得一个人怎能生出这般样貌。
堆银砌玉的霜雪,不及他极盛容貌,他与雪皆美景,赏景不如赏人。
上天何其不公,给予这人惊人皮囊,漆黑心肠。
那人双眸往此处一抬,宋文便险些沉在那双眸之中,连魂都被勾过去了。
好在他家大人不轻不重往他背上一拍,将他魂体归位。
宴云何下了马车,来到执伞人身前,上下一扫。没在那人脸上停留多久,只望着对方狐裘下所穿并非官服,便知此人来这目的不是抓人,而是拜访。
“虞大人,此时此刻,你怎会还有心思在此处赏雪?”宴云何轻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