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最开始以为, 那个小纸条是个意外,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兰慎倒吊着趴在他窗户沿, 头朝下,脚朝上, 殷殷地看着他。
嵇雪眠直起身, 隔着披散在肩头的头发,眼神穿过发丝瞥了他一眼:这倒挂金钟的功夫练的越发到位了。
兰慎的脸因为血液倒流变得通红, 流利的话却张口就来:大人,摄政王府又来小纸条了。
哦,扔了吧。嵇雪眠手脚都很乏力,干脆又躺下了, 调了个方向, 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他是真的难受, 尤其是腰, 怀孕微微隆起的肚子虽然不太显眼,却因为他的腰实在是太细了,导致他平躺时一直往下坠, 不得不侧躺着。
嵇雪眠自己略略丈量了一下腰围, 差不多大了一圈。
啊?兰慎苦笑:大人,您不知道林渊有多烦人,鸡刚打鸣他就来叨扰属下,非说不得到您的回条,他就一天来八遍。
兰慎。嵇雪眠受不了他念叨, 起身下榻,还是把纸条给我吧。
诶!属下也没扔呀。兰慎翻身落地, 晃悠几下,脚步虚浮从窗户翻进来,递给嵇雪眠,没好意思问说的是什么。
嵇雪眠展开那小纸条,果然又是段栖迟别别扭扭的道歉。
别不理我,我想你了,可以见一见你吗?
隔着一张小纸条,都能看出来那人提笔写字时候的苦恼神情,笔墨饱满有度,虽然潇洒,语气却是可怜。
嵇雪眠本来还是不想理他,寻思了一下,还是觉得回个条吧,要不然这人真闯进府里,拦还是不拦?
王爷一日要来多少条?当真这么想我?
这一张条子回过去,没多一会就递了回来,嵇雪眠一眼看完,脸又红了一大片,连耳后都烧得慌。
我不成了。
笔划的尾部不自然地抖动,墨汁四溅,崩的满张纸都是,这几个字并非纯黑,而是混杂了些白色。
无耻。嵇雪眠狼狈地拎着纸条一角,把纸条扔在一边,生怕脏了手。
接下来的好几天,摄政王府的食盒不要钱似的往嵇府送,打开一看,样样精致,和平常做法不一样,偏偏每道都能做成嵇雪眠爱吃的味道。
因着每次送回去的空食盒有多有少,一般今天没吃了的菜,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有的吃的多的,恨不得天天都送来。
就这么的,段栖迟照旧是死鸭子嘴硬,愣是不说身上伤口哪来的,也不说倒卖阿芙蓉的人是不是他。
嵇雪眠不紧不慢地干巴着臭不要脸的摄政王,眼瞅着就到了冬节宴这天。
才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的,哪哪都是白茫茫的,风一吹起来,能扬起雪幕一片,直把人视线挡的死死的。
天寒恐伤身,嵇雪眠裹着件黑豹裘,只把尖尖的下巴露在外面,白莹莹的雪花粒子落在他眼睫毛上,一瞬间就化成了水滴,随着扑闪打在眼睑上。
嵇雪眠临着上轿子,见灵音抱着猫,甫又想起来:我今天半夜子时才能回,你在家看好煤球,别让它再跑别人宅子里偷鲤鱼吃。
煤球是那天救回来的黑猫,还小小的一只,胆子倒是野,愣是把隔三条街远的户部侍郎家养的一池子锦鲤偷吃好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