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嫁衣穿在身上, 岑闲凤冠霞帔,素发垂颈, 眼神森寒。
这嫁衣不知道是谁吩咐下来的,是女儿家的服侍, 十足华贵,但是穿在一个岑闲身上……尽管以岑闲之姿穿粗布麻衣也能穿出清尘出绝之感, 但还是有些违和。
窗外有风声起伏。
现如今没有人劝阻得了他,即便是江浸月,此刻也已经词穷, 劝不动了。
明日就要去往突厥那边,他坐在蒲团上, 面前铜镜照出他的面容。
他想过自己穿着婚服的时候,只是……不是现在这样。
他心中所想,是高堂在上, 好友伴侧,满堂宾客交手称赞,他应当和朔望拿着红绸,在喜娘的叫唤下喝上一杯交杯酒才对。
然而事实上,岑闲同朔望连个正经的成亲礼都没有, 只是祭堂前三拜, 定了终生, 归根结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若是要旁人来看,估计会评一句“私相授受,不合礼法。”
“上京那边,长公主软禁了陛下,”尚智在一旁跟岑闲汇报上京的情况,“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忽然……忽然就……”
尚智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毕竟长公主这次是真疯了,先是囚了几位先帝的旧臣家眷,逼着那几位旧臣说先帝登基名正言不顺,小皇帝不应为皇,还把先帝的坟从帝陵里面挖出来了!
岑闲将顶上凤冠拿下来,摆在面前的桌子上,伸手拿了一支木簪,将一头银发绾起。
“她是不管不顾了,”岑闲垂眸道,“她囚了小皇帝,恐怕是想直接登基上位了,大魏于她来说,不是家,只是一个桎梏罢了。”
岑闲近来似乎稍微理解一点魏长乐处心积虑搅和是非的心情了,魏长乐在一些地方和他一样可怜。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清风明月,赌书泼茶之事恍如前尘,曾伴身侧的故人皆为白骨,埋于三尺黄土之下,梦里也不愿来相见,怎么不叫人发疯呢?
“魏琛手上的兵马不足以抗衡魏长乐,她当年和陈相于沆瀣一气,再加上之前锦衣卫查出过她似有私兵,那些年私吞的税款,足够她养一支精锐了,”岑闲神色冷淡,“若是魏琛还想争一争,便让薛寂和锦衣卫作接应,把皇帝从深宫中送出来。”
“再散布些谣言,说荧惑移位,佞主祸国,他扶天子,领天命,清君侧,总会有人跟着他的。”
尚智听完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一脸担忧:“那主子……往后大魏的事情,您……”
岑闲沉默一会儿,只说:“让我歇会儿吧。”
房内一片寂静,末了,门吱呀一声响,尚智退下了。
岑闲抬头往外面看去。
窗外可见元城风光,此刻的元城处处张灯结彩,还未修好的断壁残垣都挂上了红绸,只是城内并无欢欣鼓舞的气息,反倒显得死气沉沉,街道无人,各家各户房门禁闭,只剩巡防兵在路上行走。
不过也可以理解,这场婚事确实也没什么好欣喜的。
一不过是再打不起,又怕突厥来犯的妥协,二不过是他自己的私心,想将那人的骸骨从突厥手上换回来。
岑闲闭目,往大红的袖口里面藏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