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太妃默然须臾,放下了手中的物事,说道:“我听说你之前头疾又犯了,现在可还好么?”
兰雍看着她,忽而笑了。
“母妃这样问,儿臣都不知您到底是希望我好,还是希望我死了。”
上太妃蹙眉,脸色却显然紧了紧:“你怎么这么说?”
“母妃不是没有等到派去青州的另一队人马回来复命么?”兰雍淡淡一笑,“因为他们回不来了。”
上太妃不自觉攥住了手指,却不急不缓地抬眸望着他,目光中透出几分沉痛:“若非你一意孤行,一定要和皇上为难,我又何必如此?这世上有哪个做母亲的原意要自己孩子的命?难道你以为我忍心见着你的尸首?我就是不想你长乐王府有朝一日沦落为满门逆贼!”
兰雍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所以你就可以用我心爱之人的性命为饵,先下手为强要我的命?!”
“……”上太妃心头猛地一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兰雍冷冷自嘲地轻笑了两声:“虽说我从小就知道我这个亲娘是别人的母亲,是别人的祖母,只为了这北星江山母仪天下!但我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真的会为了大哥父子两,不惜对我下杀手。甚至,连聂蓁你都可以见死不救。”
“江洋大盗拦路抢劫,东城兵马司的人竟然比衡阳王府的人到得还晚。娘娘,您真当随之是三岁稚童么?你以为皇上随便发落了那个曹忠,我就不会当回事了?”
兰雍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有些发红,但充满嘲讽的笑意却也越盛。
到最后,他竟笑出声来。
上太妃心中陡然一跳,倏地站起身来:“你想做什么?随之,你不要胡来!你父皇当初对你不比你皇兄差,你忘了你长乐王的封号是他给你的?是代表什么意思么?”
“长乐无忧?如今人为刀俎,我何来长乐?!”兰雍凉凉笑道,“到今时今日娘娘还是不明白,兰随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们看在眼里扎在心里的这皇位,我根本不稀罕。”
他走过来,拿起茶案上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两人面面相视,目光彼此毫无退让,却都红着眼,压抑着泪意翻滚。
兰雍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你我母子恩断义绝,从今以后,长乐王府的事还请娘娘不要再过问。”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停下。
“兵马司的那几个职位我给你们,但以后别再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他背对着上太妃,淡淡说道,“否则,皇上想要的,我都会毁掉。”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上太妃忽觉心头一阵抽痛,眼泪倏地便落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