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暗里将庞大人痛骂一通,骂他癞□□痴心妄想就罢了,还不懂事地送东西来,叫他哪里敢跑这个腿?夫妻俩一向不瞒彼此,他们底下人瞒着送了,反倒遭祸。可丢又丢不得,送又不敢送,简直是个烫手的山芋!
于是便使这傻兮兮的小丫头将拜匣锦盒一齐送进来。丫头自然是往书案上呈给孟玉。孟玉打开拜匣看了帖,又打开给梦迢的那只锦盒,吭吭便是一阵讥笑。
梦迢在那头检算各处礼单,听见声音,由罩屏内探出半个脑袋,亮晶晶的眼,“什么事情好笑?”
“你来,我念给你听。”孟玉将手一招,把她喊到跟前,取出锦盒内一张小笺朗朗念道:“祝夫人红颜不老,金体安康。小生庞云藩熏沐拜上。”
梦迢听后,翻着眼皮啐了一口,“这杀千刀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呢?”
孟玉搂过她,笑得狂妄,“我看他不是脑子没转过弯,是弯了又弯,还是忘不了你。瞧,还单给你送了礼,我这里,就只一张贺贴。可见呐,惦记你比惦记我多许多呀。”
正调笑,又听见丫头来禀,彩衣到门上传话,董墨要往小蝉花巷去。孟玉脸上的笑倏地僵滞下来,他可以对庞大人之流肆意嘲讽,不往心里去。但对董墨,他很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无证可考,或许来源是他看见董墨念及“张银莲”时耐人寻味的调侃与笑,或许是梦迢不露声色的一丝转变,尽管他们都隐藏得很好。
可不安也没法子,他没立场去指责,要有不对,天时地利皆有不利,机缘巧合皆不凑巧,哪里都不对。
他松开梦迢,踱着步子翛然地坐回椅上,“你去吧,那些礼单搁着我来瞧。”
梦迢望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心里仿佛有一千根线扭缠着。好在他们的关系从头就别扭,这会子也犯不着去理,理也理不清。
遐暨至小蝉花巷,董墨还未到。梦迢在院里呆站,举目一望,天色半晴半阴,淡烟薄霭拢来,像是整个泉城的水四处溢散,在心里汇拢,蒙蒙的一片混乱。
“在瞧什么?”
董墨不知几时打葡萄架底下踅转出来,穿一件湖蓝潞绸直身,占满一庭春。怪了,天又放晴,能清晰明了看清他衣裳上的多宝暗纹。
混沌暗昧逐明朗起来,梦迢不由得把笑挂上唇角,望着他走近。他走近了,却拽着她的腕子往边上一掣。梦迢趔趄两步,待要发火,他又抬手将她后脑勺轻轻揿着。
顷刻梦迢回转一看,刚有几个汉子扛着一张榻打她边上一径往正屋里去,后头紧跟着是一张髹黑的圆案,几条梳背椅、三张小几,小院刹那间忙忙碌碌,履舄不停。